四、大局要越做越大,细节要越算越细(第4/18页)

陈赖子刚刚叫人买了几只烧鸡,弄了瓶烧酒,与几个狐党大吃大喝,边吃边拿着根签子剔牙。看到常四老爹出来,陈赖子向手下使了个眼色,一伙人慢悠悠地走过来。陈赖子讪笑道:“怎么,常四你在屋里憋闷得慌,出来透口气?我劝你还是回屋去吧,再过一会儿这屋就不是你的了,还不好好多瞧几眼。”说罢,便与手下狂笑起来。

常四老爹也不理会,拱了拱手:“既然是我立下的字据,没有反悔的道理。东西已经打好包了,我去雇车,拉了东西就走。”

“慢着!”陈赖子一脸的无赖相,“这会儿你想走,我陈某人还不答应了。”

常四老爹一皱眉,不知他又要出什么花样。

“你说东西都打好包了,那不行,要拆开了让我们看看。字据上写明这所大宅子整个归我,万一你带了什么砖头瓦块出去,我不是吃亏了吗?”陈赖子盯着常四老爹。

真是小人难惹,这分明就是冲着方才常四老爹那句“告官报抢”来的,想来陈赖子与手下商议一翻,要用这个法子留难常家,报复之前当众下不来台的一箭之仇。

箱子是一下午收拾好的,此时打开翻看,又要重新整理,费时费力倒是其次,常玉儿的箱子里有不少都是女人的应用之物,怎么能由着这群恶棍搜检。常四老爹气得咬紧牙关,半晌才道:“陈赖子,你不要欺人太甚!”

“就是欺负你又怎么了?你去打听打听,十里八村谁敢跟我陈某人说个不字。要不是你这老小子有这处宅子,就是在道上给我磕三个响头,都甭想我正眼看你一眼。告诉你,今天你的箱子,让看也得看,不让看也得看,否则我看哪个赶大车的敢拉你。等过了戌正,这屋里的东西全归我,你想拉都拉不走。”

常四老爹没想到陈赖子竟然如此横蛮不讲理,怒道:“我自己的东西,我当然拉得,你不许,我就去告官。”

“去吧,我去年打了十二场官司,还没输过呢。”陈赖子斜着眼,不慌不忙说道,那自然是他使了银子的缘故。

常四老爹气得没法子,转身往家里走,回手刚要关门,却被陈赖子一手把住。

“关什么门,难不成你闺女在里面洗澡,就让兄弟们看看能怎么样?”

语甚恶谑,而且辱及女儿,常四老爹再不能忍了,一伸手将陈赖子一推。他年轻的时候跑单帮,也学过武艺防身,石锁石担全都来得。现如今年纪大了,手上的力气却还不减。

这一推不要紧,陈赖子噔噔噔连退三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疼得直咧嘴。

“好哇,你个老小子敢动手。”陈赖子恼羞成怒,从手下那儿夺过一根棍子,冲过来就要照常四老爹打去。

突然之间,众人眼前一花,就听“咣当、哗啦”接连几声,陈赖子摔出去足有一丈多远,身子撞上了墙角一个放花盆的木架子,木架一倒,花盆碎了一地。

这一摔可不轻,手下赶过去相搀,扶了几次才扶起来。陈赖子疼得直叫:“哎哟,慢点慢点,可摔着我了,这他妈是谁啊?”

话音未落,有道人影闪了过来,一巴掌抽在陈赖子脸上,把他打得就地转了三圈。

打他的这个人边打还边说:“叫你骂娘,老子打死你!”

别人没看明白,常四老爹可早就看出来了,打人的正是干儿子刘黑塔。刚才陈赖子冲过来,刘黑塔从后边赶上来,拽着他的脖领子把他摔了出去。刘黑塔自幼丧了父母,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别人对着他骂娘,陈赖子那句“他妈的”犯了刘黑塔的大忌。

常四老爹最知道干儿子的性子,见他抡圆了胳膊又要打,生怕他力气大,把陈赖子打个好歹,赶忙过去一把抓住。

“黑塔,住手!”

刘黑塔除了老爹和常玉儿,谁的话也不听,见是老爹让他住手,只得悻悻然收回了巴掌,指着陈赖子道:“王八蛋,你要是再敢满嘴喷粪,我把牙都给你打下来。”

陈赖子早就抱头鼠窜到一边,他知道刘黑塔是远近闻名的硬汉,自己手下这几个人根本不是对手。见常四老爹拉住了刘黑塔,才稍稍放下心来,大叫道:“刘黑子,你敢打我!好,这笔账我们以后再算。现在你们统统给我滚出去,老子要收屋了!”

“收屋?嘿!做你的春秋大头梦吧!”刘黑塔恶狠狠地说,从随身的褡裢里拿出一包银子,往地上一掼,“老子还钱,快点点数。”

这下子奇峰兀起,在场的人俱是一愣。陈赖子满脸不相信的神色,走近来打开包裹一看,才铸好的拉丝元宝,五十两一锭,一共六锭,就摆在眼前,白花花一片,看上去叫人心里发馋。

“三百两银子,够还你了吧。”刘黑塔双手叉腰,得意扬扬地道。

这时候常四老爹简直是喜从天降,常玉儿也从门后走了出来,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刘黑塔,满脸都是惊喜的神色。

“你……你……你这穷鬼,从哪儿淘弄得三百两银子?”陈赖子的计划被全盘打乱,顿时手足无措。

“咸吃萝卜淡操心,管的事还不少,还不拿着银子快滚!不然我把你们的脑袋都拧下来。”刘黑塔眼睛一瞪,向前走了两步。

陈赖子吓得连连后退:“好,好,算你行。”说完看了一眼常氏老宅,眼里突露出一股狠色,他咬了咬牙,拿起银子招呼同伙就要走。

“等等。”常玉儿连忙叫着,“你只能拿二百二十四两,还有那字据要一并还给我爹。”

“还是妹子想得周到,险些让这王八蛋占了便宜。”一家人回到屋中,刘黑塔摸摸后脑,咧开嘴笑了。

“你没看到陈赖子走了之后,乡亲们在背后唾他,那才痛快呢。”常玉儿也笑道,一改先前的悲伤,整个家里喜气洋洋。

“唾他?那是轻的,我哪天非把他堵在巷子里狠狠揍一顿。”

常四老爹眼里也是止不住的笑意,劝道:“算了,咱不惹这麻烦。不过黑塔,你这银子是从哪儿来的?难不成是在太原府的票号借了钱?”

“嗨,爹,您老也糊涂了,我身上一没田契,二没房契,谁肯借钱给我?”

“对,对,那到底是……”

“就是那车货呀,全卖了!”

“全卖了?这么快?卖了三百两?”常四老爹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眼,连声追问道。

“可不是。”刘黑塔坐在厅堂的侧椅上,一掌拍上大腿,脸上是那种办事办得意想不到得顺手的表情。

“爹,您想都想不到,我把那车货赶到太原府最大的集市上,一掀开篷布,商户都呼啦围了上来,那阵势简直像是要放抢,把我都吓了一跳。”

常玉儿在一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