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2/5页)

“本来应该惩罚你,只不过在现在的情况下,我一时没想出该怎么罚。”她抬起手,一边梳理着艾弗塞特女士的白发,一边说:“如果不是发生了可怕的事情,艾弗塞特女士不会让她的孩子们来这儿。”

炉火烤得我不停地出汗,艾弗塞特女士却在发抖。她快死了是吗?难道,爷爷死在我怀中的那一幕,如今又要在佩里格林女士和她的朋友身上重演?爷爷死去后,我只是惊慌失措地抱着他的尸体,却不敢寻找造成他死亡的真凶。今天的情形和那天完全不一样,最起码佩里格林女士知道她自己是谁。

这个问题在我心里憋了很久,虽然现在向她提出来不大合适,但我已经被气愤冲昏了头脑,“佩里格林女士,”我说。她抬起头看着我,“你究竟打算等到什么时候再告诉我?”我问。

她正要问我想知道什么,这时她的眼睛和艾玛相遇了。她马上明白过来。她快气疯了,但看到我一脸的愤怒,她控制着自己,“会很快的,小伙子。请你理解。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向你隐瞒你的真实身份,也许这让你很生气,但我不能那么早告诉你。因为我不知道一旦告诉了你,你会怎么做。也许你会逃出去,再也不回来。我不能这么冒险。”

“所以,你就把坏消息全瞒着,再用美食和游戏诱惑我,让漂亮女孩勾引我,是吗?”

艾玛惊得大口喘气,“勾引?你居然说勾引?噢!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雅各布,我受不了!”她说。

“恐怕你是误会了,”佩里格林女士说,“我们的生活本来就是这样的。我没有欺骗你什么,只不过有一部分事实没有告诉你。”

“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一个事实,”我说,“是那些家伙杀了我爷爷。”

佩里格林女士看着炉火,过了好半天,才叹了口气。她缓缓地说:“这个消息让我很难过。”

“我亲眼看见了一个。当我把这件事告诉别人时,他们都觉得我疯了,而且把我送到精神病诊所。但我没疯,爷爷也没疯。在他的一生中,他跟我说的都是实话,我却不相信那是真的,”说到这里我停顿了,为自己当初对爷爷的怀疑感到羞愧不已,“如果当初相信了他,也许他不会死。”

见我快要站立不稳,佩里格林女士递给我一把椅子。

我坐到椅子上,艾玛跪坐在我旁边,“艾贝可能知道你是异能儿童。”她说,“他不告诉你,可能有他的考虑。”

“他确实知道。”佩里格林女士说,“他在一封信里告诉了我。”

“那我就不懂了。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如果他知道我和他一样,为什么他一直瞒着我,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也不愿透露呢?”

佩里格林女士给艾弗塞特女士喂了一口白兰地。艾弗塞特女士呻吟着,刚坐起一点又晕过去,“我只能猜测他是为了保护你,”佩里格林女士说,“我们终其一生,都被恶魔跟踪和追杀,时刻有丧命的危险。艾贝却面临更多危险,因为他生在战争年代,而且是个犹太人。他的同胞,要么被纳粹杀害,要么被恶魔追杀,想到这些,他就寝食难安,经常说他不能对此坐视不管。”

“他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要去战场上杀恶魔。”我说。

“是的。”艾玛说。

“后来,虽然纳粹的统治结束了,恶魔却越来越多。”佩里格林女士接着说,“因此,我们决定继续隐居在这里。但你爷爷变了。他成了一个斗士,决心在时光圈外创造自己的人生。他不愿意隐居。”

“我曾求他别去美国,”艾玛说,“我们都劝过他。”

“为什么他选择去美国?”我问。

“那时美国几乎没有恶魔。”佩里格林女士说,“战后,有一批异能儿童逃到美国,他们之中,很多人和你爷爷一样,被当做普通人接纳了。他最大的愿望是成为普通人,而且不止一次地在信里这么说。我想这就是他向你隐瞒你真实身份的原因。他希望你能拥有他所没有的东西。”

“他希望我成为一个普通人。”我说。

佩里格林女士点点头,“但他无法逃避。他独有的能力,加上他在战争期间练就的枪法,让他成为炙手可热的猎手。他经常不得不义务地为人除害,尤其是除掉那些恶魔。他无法抹去自己的天赋。”

我想起来了。爷爷在世时,经常去很远的地方狩猎。家里有张他在狩猎途中的照片,不知道是谁拍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拍的,因为他总是一个人去,从不带上我们。在我还是个孩子时,就觉得这张照片很有意思,因为爷爷穿着西装,谁会穿着西装去打猎啊?

现在终于知道,他不是去打猎,而是去猎杀恶魔。

我被爷爷感动了。他不是一个爱枪如命的疯子,不是奸夫,也不是一个对家庭不负责任的男人。相反,他是一个勇敢的骑士,甘愿为了保护他人而常年流浪在外。那时,他要么睡在车里,要么住廉价的旅馆,还要时时留意可能致命的阴影。回到家,他脸上带着伤痕,但无法向我们解释,只能扔下剩余的几颗子弹,独自回房睡觉,睡梦中还会出现可怕的梦魇。他为家庭、为别人牺牲了这么多,换来的却是亲人们对他的埋怨和怀疑。我猜这也是他为什么写信给艾玛和佩里格林女士的原因,因为她们能理解他。

布朗尼带着可可酒和白兰地回来了。佩里格林女士让布朗尼出去,然后将这两种酒一样倒了一点,混装在一个茶杯里,又将茶杯摇了几下。接着,她轻轻拍着艾弗塞特女士青筋暴起的脸颊,低声对她说:“埃斯梅拉达,快醒过来,专门为你调了一杯补酒,来,把酒喝下去。”

艾弗塞特女士呻吟着,佩里格林女士将茶杯送到她唇边。她啜几口,咳嗽几声,还是把大部分酒咽了下去。她挣扎着想起来,刚开始似乎又要晕过去,过了一会儿,她的脸渐渐有了血色,慢慢地坐了起来。

“噢!我的上帝。”她沙哑地说,“我是睡着了吗?这样睡着可真难看。”她吃惊地看着我们,似乎我们是突然从哪个地方钻出来的。“阿尔玛,是你吗?”她问。

佩里格林女士揉着艾弗塞特女士骨瘦如柴的手。“埃斯梅拉达,”她说,“你深更半夜的时候从大老远跑过来看我们,我们都吓坏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