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02 王位觊觎者 Chapter 16 硫黄的特性(第3/5页)

“朗博!”我惊呼道,“是的,我见过这个人,但我只是在他咬我的脚指头时用扇子打了他耳光。”

“在某些情况下,这对于子爵夫人来说是个足够的挑衅了。”雷蒙师傅说,“如果是这样,那么我觉得她不会再攻击你了。”

“谢谢你,”我冷冰冰地说,“如果不是子爵夫人呢?”

他犹豫了片刻。早晨的阳光透过我身后的菱形玻璃照进来,他在阳光的照耀下眯着双眼。接着,他下定决心,转身朝烧着蒸馏器的石桌走去,并且摆头让我跟着。

“跟我来,夫人,我有些东西给你。”

让我惊讶的是,他低头走到桌子下面,然后消失了。见他没有回来,我便弯腰朝桌子下面看。火炉里的炭床正熊熊燃烧着,但火炉两边都有空间。在桌下的墙里,隐藏在阴影里面的,是一块较黑暗的空地。

我只是稍微犹豫了一下,便提起裙摆,跟着他蹒跚着走到桌子下面去了。

墙的那边有个房间,尽管房间很小,但是在里面我们可以站起来。在整座房子的外面完全看不出有这个房间。

这个密室的两堵墙都被蜂巢般的书架占据着,书架的每个格子都洁净无尘,而且里面都展示着一个动物头骨。这两堵墙壁的冲击力足以让我向后退一步。那些空洞的眼睛似乎全都在盯着我,而那些裸露的牙齿则闪亮着表示欢迎。

我眨了好几次眼睛,才找到雷蒙师傅。他像常驻侍僧一样小心翼翼地蹲在这个藏骨堂下面,紧张地把双手举在面前,同时看着我,特别像是在期待我大喊大叫或扑倒在他身上。然而,比起一排打磨过的骨头,我见过更恐怖的东西,所以我冷静地走上前去,仔细地打量着它们。

看上去他应有尽有。蝙蝠、老鼠以及鼩鼱的小头骨,这些骨头是透明的,上面的尖利小牙齿闪耀着光点,体现出食肉动物的残暴。巨大的佩尔什马骨,它们的下巴像短弯刀似的,看上去特别适合用来削平一排排非利士人。还有许多猴子的头骨,它们就像那些负重的巨大马匹那样,倔强地保持着微型的曲面。

它们拥有某种魅力,如此安静,如此美丽,似乎每件骨头都仍然保持着其主人的本质,似乎骨头的轮廓上还隐约保持着原有的血肉和皮毛。

我伸手摸了一个头骨。如我所料,这骨骼并不冰冷,却异常地呆滞,似乎那早已消失的温度还彷徨在不远处。

我见过人们随意地对待人体遗骸,早期基督教烈士的头骨被紧挨着堆在地下墓室里,而大腿的骨头则像游戏棒一样堆在头骨下面。

“这是只熊?”我轻轻地说。这是一个大头骨,犬齿尖利,但臼齿却被奇怪地磨平了。

“是的,夫人。”见我并未害怕,雷蒙先生放松了。他轻盈地抬起手,特别轻微地从那个粗大、坚实的头颅的曲面上摸过。“你看见这些牙齿没有?这是吃鱼吃肉的,”他伸出细小的手指沿着那一长排邪恶的犬齿,以及那锯齿般的臼齿抚摸,“但也嚼浆果和蛆虫。它们很少会挨饿,因为它们什么都吃。”

我慢慢地转身参观着,钦佩地摸摸这儿,摸摸那儿。

“它们都很可爱。”我说。我们轻声地说话,似乎说大声了会把那些安静的沉睡者吵醒。

“是的。”雷蒙和我都用手指抚摸它们,轻抚那些长长的前额骨头,以及那些脆弱的鳞状的拱形脸颊骨,“它们拥有动物的特点,你知道的。仅仅依靠留下来的骨头,你就能大概判断出它是哪种动物。”

他把一个较小的头骨翻转过来,指出了底面上肿胀的凸起物,那些凸起物就像是薄薄的小气球。

“这儿,耳道连接着这些地方,声音进而会在头骨里回响,所以老鼠的听力才会很灵敏,夫人。”

“鼓膜水泡。”我点头用拉丁文说道。

“啊?拉丁文我只懂一点点。这些东西的名称都是……我自己创造的。”

“这些……”我向上指了指,“这些很特别,是吧?”

“哦,是的,夫人。它们是狼,特别老的狼。”他取下一个头骨,虔敬且小心地拿着。头骨的口鼻部分很长,有着坚实的犬齿和宽大的裂齿。矢状合缝的头顶明显凸起,比头骨的背部要高,表明了颈部上曾经有过坚实、发达的肌肉。

不像其他头骨那样是枯燥、柔和的白色,这些头骨上有棕色的斑点和条纹,而且因为擦拭过多而亮铮铮的。

“这些动物没了,夫人。”

“没了?你是说灭绝了吗?”我又入迷地摸了它一次,“你到底在哪里弄来这些东西的?”

“不是从地上,夫人,而是从地下得到的。它们是从泥煤田里挖出来的,埋了好几英尺深。”

我近距离打量着,看到它们与其他那些年代更近、颜色更白的头骨有所不同。这些动物比普通的狼大,嘴巴或许能够咬碎一只奔跑着的麋鹿的腿骨,或者撕开一只倒在地上的鹿的喉咙。

摸到它时我稍微颤抖了一下,因为它让我回想起了在温特沃思监狱外被我杀死的那匹狼,想起了它那些在寒冷的黄昏里跟踪我的同伴,那是快六个月前的事情了。

“你不喜欢狼,夫人?”雷蒙问道,“也不担心熊和狐狸?它们也是捕食者,吃肉的。”

“是的,但不是吃我的肉,”我讽刺地说着,把那个因为年代久远而变得深色的头骨还给他,“我对我们的朋友麋鹿同情得多。”我有些喜爱地拍了拍那高高伸出的鼻子。

“同情?”雷蒙师傅柔和的黑眼睛好奇地看着我,“对骨骼抱有这种感情可不常见啊,夫人。”

“呃……是的,”我有些尴尬地说,“但是它们看上去并不仅仅是骨骼,你知道的。我是说,你在看着这些骨骼时,能够从它们身上得知些什么,能够感到那些动物是什么样的。它们并不只是毫无生命的东西。”

雷蒙咧开没有牙齿的嘴巴笑了,似乎我在不经意间说了什么让他开心的话,但他没有说什么。

“你拿这些东西干什么?”我突然问他,意识到各种动物头骨在草药店里并不是常见的附属品。鳄鱼标本或许是,但这些东西不是。

他好意地耸了耸肩。

“嗯,它们是我从事工作时的某种陪伴。”他指了指角落里的杂乱工作台。“它们可以告诉我许多事情,但它们同时又没有那么吵闹,不会引起邻居的注意。到这儿来,”他突然转换话题说,“我有东西给你。”

我惊异地跟着他朝房间尽头的高柜子走去。

在我看来,他不是博物学家,肯定也不是科学家。他没有笔记,没有绘画,没有可供别人查阅和学习的记录。但我奇怪地相信,他很想教我某些他知道的东西——或许是与骨骼的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