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02 王位觊觎者 Chapter 16 硫黄的特性(第2/5页)

他掀开被子,让我翻身平躺着,试着把我的膝盖放平。我固执地蜷缩成一团,抱着我的肚子,试图压制那一阵阵穿透我身体的尖锐痛苦。

他猛地把被子拉来给我盖上,然后迅速抓起凳子上的短裙,冲出了房间。我的注意力几乎全部集中在体内的骚动上。我的耳朵里嗡嗡地响,脸上浸满了冷汗。

“夫人?夫人!”

我微微睁开眼睛,看到分配到我们套房的女佣。她眼神慌张,头发歪斜着,在床边俯着身子。半裸着身子、更加慌张的詹米站在她身后。我呻吟着闭上眼睛,但在闭眼前我看到他抓住女佣的肩膀。他抓得很用力,把她的鬈发从睡帽里摇了下来。

“孩子保不住了吗?是吗?”

这似乎很有可能。我呻吟着在床上扭动,蜷缩得更紧了,似乎是要保护我体内的疼痛。

房间里模糊的说话声越来越多,大多来自女性,还有几个人伸手推我、戳我。我在嘈杂的人声中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不是詹米,而是个法国人。在这个人的指示下,几个人用手抓住我的脚踝和肩膀,让我伸展开平躺在床上。

一只手伸到我睡袍里探查我的肚子。我喘着气睁开眼睛,看到御医弗莱切先生跪在床边,皱着眉头,全神贯注地忙活着。对于国王的这种偏爱,我本应感到受宠若惊,但我的注意力并不在这里。疼痛的特征似乎在变化,虽然阵痛变得越来越厉害,但它多少有些稳定,不过它似乎在移动,从肚子里的高点移动到了低点。

“不是流产,”弗莱切先生安慰在背后焦急踱步的詹米说,“没有流血。”我看到其中一位护士入神、惊恐地看着詹米背上的伤疤。她拉了拉同伴,让她看那些伤疤。

“或许是胆囊发炎,”弗莱切先生说,“也有可能是肝脏突然受寒。”

“蠢货。”我咬着牙说。

弗莱切先生傲慢地从他那很大的鼻子往下盯着我,这才戴上金边夹鼻眼镜,以显得更加权威。他伸手摸我湿乎乎的额头,顺带遮住我的双眼,让我没法再怒视他。

“最有可能是肝脏。”他对詹米说。“胆囊受到压迫,就会造成血液里的胆汁聚集,进而造成疼痛——以及短暂的精神错乱。”他不容置疑地补充道。我翻来覆去地扭动身体,他更用力地向下按着我。“她需要立即放血。普拉托,拿盆来!”

我挣脱一只手,把他按在我头上的那只手推开。

“放开我,你这个该死的庸医!詹米!别让他们那样碰我!”弗莱切先生的助手普拉托拿着柳叶刀和盆朝我走来,其他站在后面的女人则喘着气,相互扇着风,以免因看到这场好戏而激动得倒下去。

詹米脸色苍白,无助地看看我,又看看弗莱切先生。他突然做出决定,抓住倒霉的普拉托,把他从床边拉开,然后扭转他的身体,把他朝门边推去,让手术刀扎了个空。女佣和贵妇人们在他面前尖叫着往后退。

“先生!骑士先生!”弗莱切先生抗议道。在之前被人叫来时,他颇为专业地戴上了假发,却没有时间穿衣服。他跟着詹米穿过房间,像发疯的稻草人一样挥着手臂,睡袍的衣袖摆动得就像两只翅膀。

我的疼痛又一次加剧,就像老虎钳在夹我的内脏一样。我喘着气,又蜷缩起来。疼痛缓和一点后,我睁开眼睛,看到了其中一位贵妇人。她警觉地看着我的脸庞。一种醍醐灌顶的表情在她脸上闪过。她看着我,侧身跟一位同伴耳语了几句。房间里太嘈杂,我听不见,但我从她的嘴形来看,我能清楚地知道她说的什么。

“中毒了。”她说。

疼痛突然下移,伴随着体内一阵不祥的咯咯声。我这才意识到是怎么回事儿。不是流产,不是阑尾炎,更不是肝脏受寒。准确说来也不是中毒,是鼠李。

“你!”我说着,恶狠狠地朝雷蒙师傅逼近。他在那只鳄鱼标本的保护下,躲在工作台后面。“你!你个该死的青蛙脸小可怜虫!”

“我吗,夫人?我没有害你啊?”

“让我在三十多个人面前惨烈地拉肚子,让我以为自己流产了,还吓得我丈夫魂不守舍!除了这些,你完全没有害我。”

“噢,你丈夫当时在场?”雷蒙师傅看上去有些紧张。

“是的。”我告诉他。我其实费了不少力才成功地阻止詹米来到药店,用武力来获得雷蒙师傅所拥有的信息。我最终说服他在外面的马车上等着,让我去和两面派的雷蒙师傅说话。

“但是,你没有死啊,夫人。”雷蒙师傅指出。他的眉毛少得几乎没有,但他还是向上皱起宽大额头的一侧。“你本来会死的,你知道的。”

因为那晚的压力,以及随之而来的身体虚弱,我并未注意到这个事实。

“所以这并不是个恶作剧?”我有些虚弱地说,“这儿有人故意毒我,而我还活着,只是因为你有所顾忌?”

“或许你能活下来,并不全是因为我的顾忌,夫人。这有可能是个恶作剧——我觉得还有其他人在卖鼠李。不过,我上个月只把这东西卖给过两个人,而且这两个都不是买来自用。”

“我懂了。”我吸了一口气,用手套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这么说来,可能下毒的人有两个。这正是我需要的。

“你能告诉我是谁吗?”我直截了当地问,“他们下次可能会从其他没有顾忌的人那里买。”

他点点头,思考着,抿着青蛙般的大嘴。

“这有可能!夫人。至于实际的买家,我觉得那些信息对你没用。他们都是用人,显然是按主人的吩咐行事。其中一位是朗博子爵夫人的女佣,另外那个是一个我不认识的男人。”

我在柜台上敲着手指。只有圣热尔曼伯爵威胁过我。可能是他雇用某个不知名的用人来购买他所认为的毒药,然后悄悄倒进我的杯子里?回想起在凡尔赛宫的聚会,我觉得这肯定有可能。用人们用盘子端着用高脚酒杯盛着的葡萄酒四处分发,虽然圣热尔曼伯爵没有靠近过我,但贿赂某个用人,让他给我某杯特定的酒并不困难。

雷蒙好奇地看着我:“我问你,夫人,你有没有做过什么会把朗博子爵夫人惹生气的事情?她是个特别爱吃醋的女人。这可不是她头一次要我帮忙解决对手了,尽管幸运的是她的醋意并不会持续太久。朗博子爵管不住自己的眼睛,你知道的,所以她总是会有新对手,然后忘掉老对手。”

我自作主张地坐了下来。

“朗博?”我说道,试着把这个名字和某张脸庞联系起来。记忆的迷雾逐渐散开,一副穿着时髦的身体和一张普通的脸庞显现出来,身上和脸上都溅有不少鼻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