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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介正茫然呆站着,却见母亲正向他挥动着食指,意思是:你也出去。

“唉。”

惠介和雅也在农协路的意大利餐馆里。坐在对面的雅也叹了口气,把杯中的白葡萄酒一饮而尽。

“真没辙了。她说,想要让她回去的话,就得表现出诚意来。诚意,到底是啥东西嘛?”

诚子姐打消了提交离婚申请书的念头,但却没有答应回名古屋去。这也难怪,谁让雅也开辆双座跑车过来呢。

雅也只得决定自己暂时先回去。当晚,他邀请惠介去喝酒。因为找不到回名古屋的代驾司机,所以他只好在静冈市内预订了酒店。

雅也滴溜溜地转动着酒杯,看着杯中的葡萄酒,又叹了一口气。

“我问她,怎么做才算有诚意。她却只是回答说‘诚意就是诚意’。不告诉我具体怎么做,我怎么知道呢?喂,惠介,你觉得诚意是什么呢?”

惠介一边吃着葡萄酒蒸蛤仔一边颇为确信地回答说:

“我觉得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所谓诚意,可能是诚子姐没经过大脑就脱口而出的话吧。她经常这样。既然自己受了苦,那也得让你吃些苦头才行——这只是一个为了折磨雅也而设的惩罚游戏而已。

“难道是指女人?我早就跟那女人分开了呀。”

咦?雅也刚才不是说没有女人这回事吗?惠介有些理解诚子姐的心情了。看来,确实得让雅也多吃些苦头。

“她还让我不能把袜子卷成一团扔在洗衣篮里。每次我这么做,她就很生气。”

“我觉得这不是重点吧。”

诚子姐生雅也的气,应该有多个原因:一,暧昧的男女关系;二,工作太忙,经常不回家。雅也的公司,主要做网页设计、网上广告代理以及其他各种很难对外行说清楚的业务。虽然手下只有八十多名员工,但两年前开始筹划着向海外发展,所以雅也经常不在国内。上周去了曼谷,上上周去了中国香港。根据诚子姐的满腹牢骚来看,雅也还有很多惹人生气的地方。而把袜子卷成一团扔在洗衣篮里,只能排到第十一位吧。

“嗯……到底指什么呢?诚意,诚意……就因为名叫诚子,所以才这么纠结于诚意吧。啊,这个挺好吃的。”

这道菜是奶酪煎本地鸡。做法虽然简单——把奶酪粉撒在鸡皮上煎制而成,但味道确实不错。

这店是第一次来,但印象很好。他俩点的第一道菜是小沙丁鱼蘸上橄榄油、蒜蓉、柠檬汁生吃。这种风味,只有在沙丁鱼产地才能吃到。而且对于吃腻了沙丁鱼的静冈人来说,味道也很独特。

店里并没有很复杂的菜式,也没有故作玄虚的菜名,大都是简单的家常菜。这点就挺让人舒心的,价格也比较适中。惠介对葡萄酒不甚了解,雅也也说“随便”,所以店员就给他们挑了这瓶白葡萄酒,价格也便宜得超乎想象。

东京有很多餐馆。但因为数量太多,竞争十分激烈,为了做出特色,每一家餐馆都竞相推出各种五花八门的概念和风味,结果反而弄成了四不像。至于意大利餐馆,听起来像是阳春白雪之地,却难得有这么可口的家常菜。如果乡下有几家这样的店,那住在乡下似乎也不错。然而,现在店里却很冷清,没有其他客人。虽然这店不错,但似乎还没在当地打响名声。

“味道怎么样呢?”

一个戴着厨师帽的男人从厨房里出来,走到唯一的这桌客人旁边。

“嗯,挺好吃的。”

诚子曾说过餐馆厨师就是店主本人。所以惠介想当然地把对方想象成一个吃得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但现在一看,估计只有三十五岁左右,说不定比惠介还年轻。这店主身材修长,皮肤黝黑,说是给EXILE[3]伴舞的演员也没人会怀疑。之前,诚子姐一直唉声叹气说:“我不想去餐饮店做服务员,想去站服装柜台。”可惜乡下没有百货商店,所以她只得很不情愿地去餐馆面试,结果当场就定下来,兴奋地回家了——现在,惠介总算明白其中缘由了。

“您是望月小姐的弟弟吧?”

“嗯,是的。”

——“望月小姐”,就是指诚子姐。看来,她在这里打工时,并没有用丈夫的姓“新宫”,而是用回了原来的姓。[4]但店主怎么知道惠介是她弟弟呢?

看见惠介的疑惑表情,年轻的帅哥店主笑着露出一口白牙。

“以前我见过你们姐弟俩在一起。我还听她说过有个继承农业的弟弟。”

惠介心想:大概是我和诚子姐长得像吧。虽然自己不愿意承认。毕竟在几位姐弟里,惠介和诚子姐年龄是最接近的。诚子姐打扮得比较年轻,所以姐弟俩偶尔会被人误以为是两口子。每当这时,诚子姐总是坚决否认。

“我姐姐平时得到你的关照,多谢了。但愿她没有给你添麻烦。”

古铜色皮肤的店主连连摆手。仔细一看,他的手只有手背肤色黝黑,所以可能不是用人工紫外线,而是去冲浪时晒黑的。

“哪里哪里。她是个好帮手,而且性格开朗又随和,很受客人们的欢迎呢。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让她晚上也过来。”

“晚上?”雅也被酒呛了一下。

“没错。”店主爽朗地点点头,“我本来是希望她晚餐时间来上班,而不仅仅是午餐和下午茶。但小诚就是不答应。”

“小诚?”

雅也绷着脸问道。他那耷拉着的眼角似乎比平时翘起一些。只有花心的男人,才会担心自己女人出轨。店主向惠介投来询问的目光:

“这位是……”

“啊,他姓新宫,是诚子姐的丈夫。”

“啊?”店主的粗眉毛瞬间连在了一起,“她不是说已经分手……”

友好的气氛迅速冷场。“请慢用。”店主点点头走开了。他虽然满脸微笑,但俯视着雅也的目光却是冷冰冰的——那目光仿佛在说:“原来你就是让小诚这位坚强的单身妈妈受苦的罪魁祸首!”

不知道诚子姐在这里说了多少关于自己的情况。按她的性格,估计是想着说些博同情的话,以便能争取更高的劳动待遇。不过,既然她这么说,那至少在她刚开始来上班那会儿,可能已经打定主意要离婚了吧。

“……不妙啊。”雅也一边啃着奶酪煎本地鸡一边沉吟着。刚才还对这道菜赞不绝口,此时却食之无味,仿佛在啃着一块涂着黄色油漆的砖头似的。“这事好像不太妙啊。”

他似乎现在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确实。”

“我得拿出诚意来才行。”

“嗯。”

餐后甜品端上来了。其实他俩并没有点这个。不知道店主是好心赠送,还是在催促说:马上要打烊了,快回去吧。店主一直待在厨房里,没有再出来。端甜品上来的是一位二十五岁左右的女服务员。雅也悄声说道:“这位可能是老板娘吧,真年轻。”不过,根据诚子姐探听的情况,这里的店主仍然单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