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着日本漆的匣子案(第4/6页)

突然,我想起了这座古老宅邸的来历,这座古建筑物可是大有来头啊,说不定在这古堡里面还真有中世纪以来就存在着的秘密通道呢。过去的古代城堡哪个没有秘密通道呢,很显然它们都有自己的秘密通道。那间看上去非常神秘的房间不正好就位于塔楼地下室的正上方吗?如果城堡内真的有秘密通道之类的话,那一定是通向地面的神秘通道。可是,庄园附近的小村庄实在是数不胜数。那个秘密通道的另一端一定会是极其隐蔽的,也许就藏在附近的灌木丛里,比如野生草莓的叶子丛中。想到了这层,这话我谁都没说,但是我已经在内心相当确信,我东家的秘密已经被我掌握了。

我对自己掌握的情况越是确信,我对东家隐藏他真实本质的本领就越是感到惊讶。每当我看着他那种在操行上一丝不苟的样子,我就暗自思忖,难道世间真得有人能够生活在两副面目之下,也就是我们经常说的,拥有双重人格的人,在我的内心深处,我试图说服自己,也许我所有的怀疑都是建立在不真实的猜测之上的。但是我们,我和我的妻子,确确实实听到了有女人的声音啊,那是不容抹杀的事实,就在塔楼的那个房间里,千真万确,夜间就有秘密约会在发生——面对这样的事实,我们还能奢望躲过相关的质询,去解释自己的无辜吗?我越想越感到沮丧,知人知面不知心,人心难测啊。人性是有弱点的,我内心当中对于东家的激愤和憎恶与日俱增,特别是我一想到他还装模作样地亮相于世人面前,我一想到在他那伪善的面具下面潜藏着怎样龌龊的嘴脸,我就觉得十分恶心。

在过去的这几个月时间里,我只看到过一次他没有表现出忧伤的样子,而平时他总装出一副内心忧伤动容的样子。就在那一次,在那一瞬间,我瞥见了他在内心当中积聚了已久的愤怒像火山一样爆发了。不过,这次偶然爆发的事件其实微不足道,因为他发泄愤怒的目标不是别人,正是前面我已经提到的那个人,就是那个得到了他本人的允许,可以进出他的神秘房间,那个上了年纪的女清洁工。那天,我正好在通向塔楼的走廊里走着,从那儿经过——因为我自己的房间就位于那个方向——我突然听到一声怒吼,犹如晴天霹雳,一个喉咙发干、嗓子沙哑的男性声音怒吼着,咆哮着,带着一种巨大的能量。这是一种盛怒下野兽嚎叫的声音。我听到东家愤怒至极,冲着那个女清洁工大声吼道:“你也敢!”“你敢不服从我的命令!”几秒钟之后,那个为他打扫书房的女清洁工从我身边灰溜溜地走过,朝着走廊外面一路小跑,她脸色煞白,神情紧张,浑身战栗,而那个可怕的声音仍然在她身后继续咆哮着。“找斯蒂文斯夫人领你的钱去吧!永远不要再踏进我的索普庄园半步啦!”说实话,我实在是无法拗过自己的好奇心,于是我就跟在这个被主人骂了一通的女清洁工身后,当我转过走廊,我发现她正待在角落里哭呢,她靠着墙壁,浑身上下颤抖着,就像一只受了惊的野兔。

“布朗夫人,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啊?”我问道。

“主人发火了!”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哦,呃,都快把我吓死了!克勒默尔先生,如果你看到主人的那种目光,你就明白了,先生。我想他现在把我杀死的心都有了。”

“可是你到底做了什么事儿不对了?”

“先生,我什么都没做!真的,我什么都没做。至少我做的事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只是,刚才,我只是把手放在那只刷着黑色漆的匣子上了,那是他的——我根本就没有打开,我只是把手在上面放了一下,这时候他就进来了,然后就是你看见的那样了。我丢了我的差事,说实话,现在我还有些高兴呢,因为我也不敢保证以后会不会再碰那玩意儿。”

说了半天,还是为了那只刷了黑色日本漆的匣子,那才是东家突然发火的根本原因——就是那只匣子,我的东家从来都不允许那只匣子离开他片刻。那么那只匣子和整件事儿有什么联系,那只匣子和我无意中听到的那个女人的声音,以及那个神秘女人秘密访问塔楼之间是否有什么联系呢?当天,约翰·波尔拉莫尔爵士盛怒未息,目光始终炯炯有神,他的怒火为此持续了好几天,而那个倒霉的女清洁工布朗夫人,自动地从我们这些服务人员的名单和队伍里消失了,索普庄园再也没有出现过她的身影。

现在,我想告诉你们,我最终还是找到了一个独特的机会,正是因为有了这个契机,我才解开了自己心中所有的疑团,同时我才可以说,我真正地了解了我的东家,也就是我的主人约翰爵士的秘密。下面我要给大家讲的这个故事,你们听完之后,也许会觉得还有少许疑虑挥之不去,也许会觉得我的好奇心也实在是太容易满足了,也许会认为我的好奇心要盖过了我这个人的人品,会认为我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甚至做了一些下作的类似间谍才干得出来的龌龊事儿。如果你一定要这样想,那么我也无话可说,我只能向你们保证,不管听上去这件事儿有多么的难以置信,多么得令人匪夷所思,反正我是按照事情的本来面目原原本本地向你们叙述的。

这个故事结局的第一个阶段是这样展开的,首先事情起因于塔楼的那个神秘小房间,也就是约翰爵士的书房,那里不能再待人了,更不能住人了。房间里支撑天花板的橡木房梁被虫子蛀空了,结果有一天房梁塌了下来,幸亏没有砸到什么人。经过漫长岁月的侵蚀,一天早上,突然房梁噼啪作响垮了下来,随着房梁的倒下,还带动了一些石膏从天花板上掉了下来。幸运的是,约翰爵士当时不在书房里。他的宝贝匣子从废墟中的各种残骸里给抢救了出来,被立刻送到了他的图书室,自此以后,这个宝贝匣子就被约翰爵士锁到了他的写字台柜子里。约翰爵士没有采取任何措施去修缮原来的书房,所以我也没有得到任何机会去查证书房里面是否有暗道通往庄园外面,不过,这种猜测始终萦绕在我的心里,挥之不去。至于说到那位神秘的女士,要不是有一天晚上,我听到理查兹先生问斯蒂文斯夫人那个神秘女人是谁,我还以为书房里的变故会让神秘女人对索普庄园的来访告一段落了呢,原来,理查兹偷听到了那个神秘女人在图书室里与约翰爵士的对话,所以才会有此一问。很遗憾,我没听到斯蒂文斯夫人是怎么回答他的,但是我看得出这不是她第一次硬着头皮回答理查兹的提问了,或者说,这不是她第一次回避同样的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