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04 丑闻 Chapter 23 人算不如天算

到清晨时,我的出血已经停止了。我特别小心翼翼地起了床,但是一切依然安好。不过,我显然不能再去天使医院工作,所以我派菲格斯给赫德嘉嬷嬷送去解释和致歉的便条。他回来时转达了赫德嘉嬷嬷的祷告和问候,还带回来一瓶微棕色的圣水。根据赫德嘉嬷嬷的便条,这瓶圣水十分受人尊敬,是由神婆制作来用于防止流产的。在用过弗雷先生的药膏后,我对于使用别人制作的药物十分疑虑,但是我仔细闻了闻,放心地知道这瓶圣水至少是纯植物制作的。

在犹豫许久后,我喝了一勺。这种液体味苦,在我口中留下了难闻的味道,但是这种简单的做法——尽管我觉得不大可能有用——让我感觉好了些。现在,我每天大部分时间都躺在房间里的躺椅上,阅读、打盹、做针线活,或者只是双手放在肚子上发呆。

我一个人时就是这样。詹米在家时会花大部分时间陪我,谈谈当天的生意,或者讨论最新的詹姆斯党信函。詹姆斯国王显然得知了他儿子提议进行的波尔图葡萄酒投资,并且由衷地同意了这次投资,“……一次完美的计划,我觉得它肯定可以像我希望的那样,为你提供不少资金,让你在法国立足”。

“这么说来,詹姆斯觉得这笔钱只是用来确立查尔斯的绅士身份,让他在这里能够立足,”我说道,“你觉得这可能是他的所有想法吗?路易斯今天下午过来了,她说查尔斯上周去见过她——坚持要见她,尽管她一开始拒绝接待。她说查尔斯因为某些事情而很激动,举止浮夸,但不愿意告诉她是什么事情,他只是神秘兮兮地不停暗示他即将要做什么大事。据路易斯说,查尔斯说那是‘一次伟大的生意’。这听起来不像是一次简单的波尔图酒投资,是吧?”

“是的。”詹米想到这里,表情变得阴郁起来。

“嗯,”我说,“综合来看,查尔斯很有可能并不只是打算用他做生意赚的钱在巴黎安定下来,成为正派的巴黎商人。”

“如果要我投注,我也会倾盘赌他不只是那样打算的,”詹米说,“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如何阻止他?”

几天后,在经过大量讨论和听取许多无用建议后,答案出现了。默塔与我们同在卧室里,他从码头给我带来了几匹布。

“他们说葡萄牙爆发了天花,”他说着,把那些昂贵的波纹绸扔到床上,就好像它们是一堆用过的粗麻布,“有艘从里斯本来的运铁船今天早上进港,港务部长和三个助手仔细检查了这艘船,不过什么都没有发现。”看到我桌上的白兰地瓶,他用玻璃杯倒了半杯,然后像喝水那样,大口大口地喝掉。我瞠目结舌地看着他喝酒,听到詹米惊呼,我才缓过神来。

“天花?”

“是的,”默塔在喝酒的间歇说道,“天花。”他又端起酒杯,继续有节奏地喝酒。

“天花,”詹米自言自语道,“天花。”

慢慢地,他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眉间的皱纹也消失了。带着一脸深思熟虑的神情,他躺倒在椅子里面,双手钩着放到颈子后面,目不转睛地盯着默塔,那张大嘴的一侧露出了一丝笑意。

默塔既怀疑又特别顺从地看着这一幕。他喝干杯子里的酒,无动于衷地蹲坐到凳子上。詹米则猛地站起来,开始围着默塔绕圈,没腔没调地在齿间吹着口哨。

“我想你是有主意了?”我说。

“噢,是的,”他说道,然后开始自顾自地笑了起来,“噢,是的,我有主意了。”

他转身对着我,双眼绽放着淘气和灵感的光芒。

“你药箱里有什么东西可以让人发烧,或者让人拉肚子,或者长水痘?”

“嗯,有的,”我边思考边慢慢说道,“迷迭香,或者红辣椒。要让人拉肚子的话,当然还有鼠李。怎么了?”

他看着默塔,灿烂地咧嘴笑了,然后因为脑中的想法而激动至极,伸手弄乱了默塔的头发,让它们像黑色的篱笆那样全都立了起来。默塔怒冲冲地盯着他,看上去特别像路易斯的那只宠物猴子。

“听着,”詹米密谋似的朝我们低头,“如果圣热尔曼伯爵的船从葡萄牙带着天花回来呢?”

我盯着他。“你疯了吗?”我礼貌地问,“如果它带着天花呢?”

“如果有天花,”默塔插嘴道,“他们那些货就没了。按照法律,那些货将会被烧掉或者倒入海港。”他那双黑色的小眼睛里透露出好奇的微光,“你打算怎么做呢,伙计?”

詹米的兴奋稍微降低了一些,尽管他的双眼里还闪耀着光芒。

“好吧,”他承认道,“我还没有完全想好,但是可以这样开始……”

我们通过好几天的讨论和调查,最终把计划确定了下来。使用鼠李来制造腹泻的方案,因为可操作性太低,所以不予考虑。然而,我在雷蒙师傅给我的草药里找到了不错的替代品。

默塔带着装满迷迭香、荨麻汁和茜草根的袋子,将在周末出发去里斯本。到了里斯本,他要去水手酒馆里闲聊,找到圣热尔曼伯爵包租的那艘船,然后设法坐上这艘船,同时送信回来告诉我们船名和始发回巴黎的日期。

我问詹米船长会不会觉得这种做法有猫腻,詹米回答道:“不会的,这种做法很常见,几乎所有货船都会搭载乘客,尽可能多地往甲板中间挤。默塔也有足够的钱给自己买个不错的位置,即使他要的是船长室。”他朝默塔摇了摇手指表示警告。

“要船长室,听到了吗?我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你带着草药,需要个人空间。如果你只买到底舱的吊床,我们也不希望有人看到你。”他用挑剔的眼神打量着他的教父,“你有得体的衣服吗?如果你上船时穿得像个乞丐,他们在发现你毛皮袋里的东西前就会把你赶回海港。”

“嗯。”默塔说道。他通常很少参与到讨论当中,但是他说的话总是有说服力,能够说到点上。“东西什么时候给我?”他问。

我拿出一张写有说明和药量的纸。“两勺茜草玫瑰红,就是这个,”我轻轻敲了下那个装着暗粉红色液体的透明玻璃瓶,“在你计划显现出症状的前四个小时服下,然后每两个小时再服用一勺——我们不知道你需要持续服用多久。”

我把第二个药瓶递给他。这个药瓶是绿色玻璃的,装着黑紫色液体。“这是迷迭香叶子的浓缩精华。它生效更快。在想显现出症状前半小时喝四分之一瓶,在半个小时内你就会开始发红。它失效很快,所以在没人注意的时候,你需要再次服用。”我又从药箱里拿出一个较小的药瓶,“只要‘发烧’到了晚期,就可以把荨麻汁抹到手臂上和脸上,然后就会长出水泡。你要把这张说明留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