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02 王位觊觎者 Chapter 15 音乐的作用(第3/5页)

赫德嘉嬷嬷惊讶地咕哝了一声:“英语?你确定?”

詹米摇摇头:“不确定,但我觉得应该是。其中一个原因是,这些歌曲是从英格兰寄过来的。”

“好吧,先生,”她抬起一只眉毛说,“你夫人不是会说英语吗?我想你会愿意让她协助我为你完成这件事?”

詹米看着她,脸上挂着和赫德嘉嬷嬷相同的淡然微笑。他低头看了一眼双脚,布顿在那里抖动着胡须,隐隐约约地咆哮着。“我和你做个交易,嬷嬷,”他说,“如果你的小狗在我出去的时候不咬我屁股,那么我就让我妻子协助你。”

所以,当晚我并没有回到杰拉德在特穆朗街上的住宅,而是与天使医院的修女们坐在餐厅长桌边共进晚餐,结束当晚的工作后,去了赫德嘉嬷嬷的私人寓所。

院长套房有三间房。靠外那间被装饰成了客厅,富丽堂皇。毕竟她需要经常在这里接待官方客人。第二间房间有些让人惊讶,因为我并没有想到会是那样。最初,我以为那个小房间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架巨大的大键琴,这架琴用抛过光的明亮核桃木制成,装饰着手绘的小花,连着那些小花的是一条扭曲的藤蔓,而这条藤蔓则围绕在亮闪闪的乌木琴键上方的共鸣板上。

看第二眼时,我发现房间里还有些家具,包括一套占据了整堵墙壁的书架,上面塞满了音乐学著作,以及手工装订的手稿。那些手稿很像赫德嘉嬷嬷现在放在琴架上的那份乐谱。

她挥手让我坐到墙边小写字台前面的椅子上。

“那里有白纸和墨水,夫人。现在,我们看看这张不大的乐谱可以告诉我们什么。”

乐谱写在厚羊皮纸上,上面整洁地画着五线谱。音符、谱号、休止符,以及临时记号,全都是十分细心写就的。这显然是最后的整洁版本,而非草稿或匆匆写成的曲子。纸张顶部写着标题“乡村之歌”。

“这个标题,你看,暗示着某些简单的东西,就像是一首民谣,”赫德嘉嬷嬷用瘦长的手指指着纸张说,“而且作曲的形式与众不同。你在后面能够看到乐谱吗?”她那只粗关节、短指甲的硕大右手,极其细致地抚摸到了琴键上。

我在赫德嘉嬷嬷搭着黑色丝巾的肩膀后面俯身,唱了乐谱的前三行,尽全力把德语歌词的发音唱准。然后她停止弹琴,扭转身子向上看着我。

“这是基础旋律。然后这种旋律以变奏曲的形式不断重复,但是这样的变奏曲,你知道的,我见过类似的东西。那是一个叫巴赫的普通德国人写的曲子,他不时会给我寄些曲子。”她不在意地朝书架上那些手稿挥挥手。“他把这些曲子称作‘创意曲’,而且它们真的很精巧,同时弹奏变奏曲中的两三行主旋律。这——”她朝我们面前的德国民歌噘了噘嘴,“差不多就是在拙劣地模仿他的作品。其实,我敢肯定……”她自言自语地嘟哝着,把核桃木长凳向后推,走到书架边上,用一根手指迅速地沿着那几排手稿向下摸。

她找到了她想要的东西,带着三份乐谱回到了长凳边。

“这些是巴赫的稿子。它们已经很旧了,我已经有好几年没有看过它们了。不过,我几乎能肯定……”她陷入了沉默,在大腿上迅速翻动那些手稿,一次翻开一张,不时会回头看一眼琴架上的那张德国民谣。

“哈!”她成功地喊了一声,然后递给我一张巴赫的手稿,“看见没?”

那张手稿的标题是“哥德堡变奏曲”,标题写得很小,难以辨认,而且还模糊不清。我敬畏地抚摸那张手稿,硬生生地吞了吞口水,然后回头看着那张德国民谣。我只花了片刻就明白了她的话。

“你说得没错,它们是一样的!”我说,“偶尔有个地方的调子不同,但它的主题基本上和巴赫的曲子相同。真是奇怪!”

“是吧?”她很满意地说,“那为什么这个不知名的作曲家要剽窃别人的曲子,而且还以这样奇怪的方式来改编呢?”

这显然是个反问,我并没有费精力去回答她,而是问了自己的问题。

“巴赫的音乐很流行吗,嬷嬷?”我在参加音乐沙龙时肯定没有听过巴赫的曲子。

“不流行,”她说道,边看着乐谱边摇头,“巴赫先生在法国并不出名。我相信十五或二十年前他在德国和奥地利有些受欢迎,但即使在那里,他的曲子也没有太公开地演出。恐怕他的作品不会流传太久,精巧,却没有情感。唔,你看这儿。”她用粗壮的食指敲了敲几个地方,快速地翻动着纸页。

“他几乎复制了整个旋律,但每次变换一个调子。我想或许就是这引起了你丈夫的注意。即使对读不懂乐谱的人来说,这也很明显,因为调号有变化。”

确实是这样,在每个调子变化的地方,都有两条垂直线标记,垂直线后面还有一个新的高谱号,以及升半音或降半音的标记。

“这么短的一篇里就有五次调子变化,”她说道,再次点了点最后一个地方表示强调,“而且从音乐的角度来说,这些变化完全没有意义。你看,基线完全相同,但是两个降半音,也就是降B大调,紧接着又是三个升半音的A大调。更奇怪的是,这里有两个升半音的调号,但用的却是升G调的临时记号。”

“真是特别奇怪。”我说。在D大调的部分添加升G调的临时记号,就会让音乐类型变得与A大调的部分相同。也就是说,完全没有必要改变调号。

“我不懂德语,”我说,“你能读懂词吗,嬷嬷?”

她点点头,她的黑色面纱也随之发出沙沙声。她那双小眼睛专注地看着手稿。

“这歌词真是拙劣!”她自言自语地嘟哝道,“并不是期待德国人写出什么有诗意的东西,但真的……这……”她停下来,摇了摇戴着头巾的脑袋,“我想,如果真如你丈夫所言,这里面有某种密码,那么信息就暗含在这些词里。所以,歌词本身并不重要。”

“歌词说的什么?”我问。

“‘我的牧羊女在青翠的山中与羊羔嬉戏,’”她读道,“语法真糟糕,尽管在写歌时,作者为了押韵,他在语法方面并不用那么严格。如果是写情歌,那更是这样了。”

“你对情歌很了解?”我好奇地问。赫德嘉嬷嬷今晚真是各种让人惊讶啊。

“任何好的音乐本质上都是情歌,”她淡然地说,“但是就你所说的情歌而言,我确实很了解,我见过不少。在我年轻的时候——”她微笑着,露出了洁白的大牙齿,承认要想象孩童时的她很困难,“我算得上是天才,你知道的。我能依靠记忆弹奏任何我听过的曲子,我在七岁时就创作了第一首乐曲。”她指了指那架大键琴,富态的琴面在抛光后闪闪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