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02 王位觊觎者 Chapter 15 音乐的作用(第2/5页)

詹米在布顿的攻击下突然停下来,然后眨着眼。他用手遮挡窗户反射过来的光线,朝阴暗处看去。

“噢,你好啊,小狗。”他礼貌地说,然后向前走了一步,伸出了手掌。布顿把咆叫声提高了几个分贝,詹米则向后退了一步。

“噢,你喜欢这样?”詹米说。他仔细地看着那条狗。

“好好想想,小家伙,”他建议道,眯着眼从又长又直的鼻子往下看,“我可比你大许多,我要是你,可不会做什么轻率的傻事。”

布顿稍微挪了挪位置,但仍然吠叫着,就像一架在远处的弗克尔式飞机。

“我还比你快。”詹米说着,朝侧面做了个假动作。布顿在詹米小腿几英寸远的地方猛地咬紧牙齿,詹米匆匆往后退了一步。他向后靠着墙壁,抱着双手,向下对布顿点着头。“呃,算你狠。说到牙齿,你确实比我厉害。”听到詹米的礼貌演说,布顿竖起了一只耳朵,但随后又低沉地嚎叫起来。

詹米双脚交叉着,似乎准备无限地消磨这白天的时光。窗上反射过来的彩色光线把他的脸庞照成了青色,让他看起来就像是隔壁大教堂里的冷冰冰的大理石雕像。

“比起烦扰无辜的客人,你肯定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吧?”他和蔼地问道,“我听说过你,你就是那个能够闻出疾病的著名家伙,是吗?呃,既然你可以派上用场,能够闻出患痛风的脚指头或者长脓疮的肛门,那她们为什么让你屈才在看门这种事上?回答我,你倒是回答我啊!”

詹米分开交叉着的双脚,布顿发出了一声尖厉的吠叫,而这就是它唯一的回答。

我身后有礼袍闪动,赫德嘉嬷嬷从里面的办公室走进来。“怎么了?”她见我看着角落那边,于是问道,“有客人吗?”

“布顿与我丈夫似乎有些意见分歧。”我说。

“我不用这样忍你,你知道的。”詹米威胁道。他悄悄伸手去取肩膀上别着披肩的别针。“我动作快些,就可以用披肩把你捆成个……噢,您好啊,夫人!”见到赫德嘉嬷嬷,他立即用法语说。

“您好,弗雷泽先生。”她慈祥地点了点戴着纱巾的头。我想,她这个动作更多的是为了隐藏脸上的微笑,而非表示欢迎。“我看你已经和布顿认识了。你是来找你妻子的吧?”

该我出场了,于是我犹犹豫豫地从她身后走出办公室。我挚爱的詹米看了看布顿,又看了看办公室门,显然是在推断什么。

“外乡人,你在那里站了多久了?”他干瘪瘪地问。

“足够久,”我说道,得意地相信自己得到了布顿的喜欢,“你用披肩把它捆起来后打算怎么办?”

“把它扔到窗外,然后拼命地逃跑。”他回答道,敬畏地看了赫德嘉嬷嬷那高耸的身段,“她会讲英语吗?”

“不会,算你走运。”我回答道。我转换成法语向赫德嘉嬷嬷介绍詹米:“嬷嬷,请允许我介绍我的丈夫,图瓦拉赫堡主。”

“大人。”赫德嘉嬷嬷现在控制住了幽默感,用通常那种特别和蔼的表情向詹米表示了欢迎,“我们希望你妻子留下,但如果你要带她离开的话,当然……”

“我不是来接她的,”詹米插话说,“我是来看您的,嬷嬷。”

坐到赫德嘉嬷嬷的办公室里,詹米把他带来的那捆纸张放到亮闪闪的桌面上。布顿小心翼翼地盯着詹米,趴在赫德嘉嬷嬷的脚下。它把鼻子搭在脚上,但竖着耳朵,扬起嘴唇,露出一颗上犬齿,等待被唤去把来客咬瘸。

詹米眯眼看着布顿,明确地把脚挪开,远离布顿扭曲着的黑鼻子。“嬷嬷,格斯特曼先生建议我就这些文件来找您咨询一下。”他说着,解开那捆厚厚的文件,并用双手把它们压平整。

赫德嘉嬷嬷看了詹米片刻,诧异地扬起一只浓密的眉毛。接着,她把注意力转移到那捆文件上,像管理者那样装作全然关注眼前的事情,却仍然转动她那敏感的天线,接收来自医院远处的紧急情况的最微弱颤动。

“嗯?”她说。她用粗壮的手指轻轻地沿着那几行潦草的乐谱移动,她一行接一行地指着,似乎在触摸到那些音符时,她就能够听到声音。她手指轻快一弹,那张歌词滑到边上,下面那张歌词也就露出了一半。“你想知道什么,弗雷泽先生?”她问。

“我不知道,嬷嬷。”詹米向前倾身,十分专注。他亲自伸手去摸那些黑色的乐谱,轻轻地敲了敲有污渍的那个地方。那个污渍是在墨水还未干时,作者不小心用手擦拭到五线谱而形成的。“嬷嬷,这个乐谱有些奇怪。”

赫德嘉嬷嬷的大嘴微微一动,似乎是在微笑。“是吗,弗雷泽先生?可是我知道——这么说你应该不会觉得被冒犯吧——你对音乐可是一窍不通啊?”

詹米大笑起来。一位从走廊里路过的修女在医院里听到这样的声音,于是转过身来。医院里虽然很嘈杂,但笑声很少见。“嬷嬷,你这么描述我的缺陷可真是得体,而且你说的完全没错。你要是从这些曲子里挑一段来唱,”他的手指——虽然更长更细,却和赫德嘉嬷嬷的差不多——敲打那些羊皮纸,发出柔和的沙沙声,“我根本听不出来你挑的是《慈悲经》,还是《正派贵妇人》,只听得出歌词。”他咧嘴笑着补充道。

这次换作赫德嘉嬷嬷大笑了。“确实,弗雷泽先生,”她说,“至少你还能听得出歌词啊!”她把那沓纸拿到手里,快速翻动它们的顶部。我能看到她在阅读时,紧身领巾的喉咙处稍微鼓了起来,似乎她是在对着自己默唱。她的一只大脚还跟着节拍轻轻抖动。

詹米一动不动地坐在凳子上看着她。他双手放在大腿上,未受伤的那只手盖着另外那只。他那双倾斜的蓝眼睛很专注,完全没有注意从背后的医院深处传来的持续噪声。病人们在喊叫;修女和护工们在相互大喊;家属们在痛苦、绝望地号哭;金属器械碰撞时发出的柔弱响声,在医院的古老石头建筑里渐渐淡去。但是,詹米和赫德嘉嬷嬷都纹丝不动。

最终,她放低了乐谱,越过纸张的顶部看着他。她的眼睛闪着光亮,看上去突然像个年轻的姑娘。

“我觉得这乐谱确实有些奇怪!”她说,“我刚才没时间仔细思考。”——她朝门口看了一眼,一位护工带着一大捆纱布匆忙经过,短暂地遮挡了那里的光线——“但确实是有些奇怪。”她敲了敲桌上的纸页,把它们理成了整齐的一摞。

“真奇怪。”她说。

“话虽这样说,嬷嬷,你能不能以你的天赋,识别这是种什么样的风格?会有些困难。我有理由觉得这是一种密码,虽然歌词是德语的,但我觉得其中暗含的信息应该是英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