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02 王位觊觎者 Chapter 12 天使医院(第4/6页)

她观察了我的偏好,对此我并不觉得惊讶,我早就知道医院里的事情很少能逃出她的关注。

“不是不感兴趣,”我宽慰她说,“只是我怀孕了,为了孩子着想,我不能让自己接触感染性的疾病。骨折可不会传染。”

“我有些时候就是觉得好奇。”赫德嘉嬷嬷说道。她看了一眼刚被抬进来的担架。“我们这周会被传染性疾病侵扰的。不用去。”她挥手让我回来,“塞西尔修女会照料的。需要你的时候她会叫你。”

她用灰色的小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我,眼神里带有评估的意味。“这么说,你不仅是位夫人,你还怀有身孕,你丈夫不反对你到这里来吗?他肯定是位特别不同寻常的先生。”

“嗯,他是苏格兰人。”我解释道,不希望讨论我丈夫的反对意见。

“噢,苏格兰人。”赫德嘉嬷嬷体谅地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我大腿下面的床轻轻摇晃,布顿跳下了床,朝门边跑去。

“它闻到有陌生人来了,”赫德嘉嬷嬷说,“布顿给医生帮忙,也给守门人帮忙——而他们恐怕都不感激它的付出。”

强硬的狗吠声和尖厉的恐惧喊声穿过入口处的双开门传来。

“噢,又是巴尔曼神父!该死的,他就学不会站着不动,让布顿闻闻吗?”赫德嘉嬷嬷匆忙转身去援助巴尔曼神父,最后还回头朝我迷人地笑了。“在我去安慰巴尔曼神父的时候,或许可以让布顿来帮助你,夫人。虽然巴尔曼神父无疑是位极其圣洁的人,却不懂得欣赏艺术家的作品。”

她迈着不慌不忙的大步子朝门边走去。我最后对马车车夫叮嘱几句,然后转身朝塞西尔修女和新抬进来的担架走去。

我回到家中时,詹米躺在客厅的地毯上,边上盘腿坐着一个小男孩。詹米一手拿着剑玉14玩具,一手遮着一只眼睛。

“我当然可以啊,”他说,“随时随地都可以,看好了。”

他遮住一只眼睛,用另外那只眼锐利地盯着剑玉,然后翻动象牙杯子。连着线的球体从底座跳出,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然后像被雷达指引一样稳稳地落回到杯子里,发出低弱的扑通声。

“看见了?”他说着,把手从眼睛上拿开。他坐起来,把玩具递给了男孩。“来,你来试试。”他朝我咧嘴笑了笑,然后伸手到我的裙摆里,拍了拍我那穿着绿丝绸的脚踝表示问候。

“玩得开心吗?”我问。

“不开心,”他捏了捏我的脚踝,回答道,“我在等你回来,外乡人。”握着我脚踝的温暖长手指向上滑动,嬉戏般地抚摸着我的小腿,同时他那双清澈的蓝眼睛向上盯着我,充满了纯真。他的一边脸颊上有条干了的泥印,衣服和短裙上还有肮脏的污点。

“是吗?”我说道,试着低调地挣脱他的手,“我还以为有这个小玩伴陪你就已经足够了呢。”

那个男孩丝毫不懂我们说的这些英语,所以无视了它们,专心致志地尝试闭着一只眼睛玩剑玉。他的前两次尝试失败了,所以便睁开那只眼睛,狠狠地盯着玩具,似乎是在问它敢不敢不听话。他又闭上一只眼睛,却没有闭紧,而是留了一条细缝,在浓黑的眉毛下面警惕地闪亮着。

詹米啧啧表示不赞成,他便匆匆闭紧了那只眼睛。

“不行,菲格斯,我们不能作弊,”他说,“你得遵守规则。”如果说没有听懂单词,那个男孩显然也听懂了意思。他难为情地笑了,露出两颗洁白、完美得闪耀的大门牙,就像松鼠的门牙一样。

詹米低调地用手拉我,我只得朝他靠近,以免从摩洛哥式高跟鞋上跌倒下来。

“啊,”他说,“我们这位菲格斯可是多才多艺,而且对于被妻子抛弃,且妻子去了城市的邪恶里追求事业的男人来说,他是个非常有用的陪伴。”他的长手指柔和地蜷在我的膝盖窝里。“但是他还不能陪我参加我想参加的消遣活动。”

“菲格斯?”我看着那个男孩说,试着不去理会身下詹米的动作。这孩子大概九岁或十岁,但对于这个年纪来说,他长得并不高,身材纤细得像一只雪貂。他穿着大好几号的干净、破旧的衣服,长得也像法国人,皮肤苍白、发黄,有着一双从巴黎街上孩子身上常见的黑色大眼睛。

“好吧,他的名字其实叫克洛岱尔,不过我们觉得这个名字听起来不够有气魄,所以把他叫作菲格斯。这是个不错的勇士名字。”听到我们说他的名字——或者两个名字——男孩抬起头,害羞地对我笑着。

“这是夫人,”詹米用空闲的那只手指着我说,“你叫她夫人。我不觉得他能说清楚图瓦拉赫堡夫人,”他对我说道,“或者弗雷泽夫人。”

“叫夫人就行了。”我微笑着说。我更用力地动脚,想摆脱詹米那像蚂蟥一样的手。“呃,为什么呢?我想知道。”

“什么为什么?噢,你是问为什么叫菲格斯?”

“对的,为什么叫菲格斯?”我不知道他的手臂能伸多远,但他已经慢慢地把手伸到了我的大腿后面。“詹米,赶紧把手拿开!”

他的手指突然挪到大腿侧面,熟练地解开了我的丝质袜带。袜子从我的腿上滑了下来,堆在了脚踝的周围。

“你个禽兽!”我用脚踢他,但他大笑着躲开了。

“噢,禽兽?什么样的禽兽?”

“恶狗!”我怒冲冲地说,试着穿着高跟鞋,弯腰去把袜子拉起来。菲格斯在短暂、漫不经心地看了我们一眼过后,继续尝试玩他的剑玉。

“至于菲格斯,”他开心地说,“他现在被我雇用了。”

“做什么?”我问,“我们已经有擦洗刀具和靴子的男孩了,而且还有一位马童。”

詹米点点头:“是的,没错,但我们差一个扒手。准确说来,我们现在不差了。”

我深吸一口气,然后慢慢吐出来。“我懂了。我想,要是我问为什么家里面需要增加一个扒手,你肯定会觉得我愚笨?”

“让他去偷信,外乡人。”詹米平静地说。

“噢。”我说道,事情开始明朗起来。

“我没法从王子殿下那里得到任何有用的东西,和他在一起时,他只会因为又和路易斯·德拉图尔吵架而抱怨她,或者咬牙切齿地骂她。不管怎样,他只想尽快买醉。他时而傲慢,时而阴沉,马尔伯爵已经开始对他失去耐心了。而且我也没法从谢里丹那里得到什么信息。”

马尔伯爵是在巴黎最受人尊敬的流亡苏格兰詹姆斯党人。作为一位才开始从长久、卓越的盛年步入老年的男性,他曾经是一七一五年那次失败起义中詹姆斯国王的主要支持者,在雪利弗缪尔战败后,他跟随国王流亡他乡。我见过他,而且也喜欢他。他是一位年老、有礼貌、性格和脊柱一样直的男人。他现在正为国王的儿子竭尽全力——似乎收效甚微。我也见过托马斯·谢里丹,他是王子的导师,一位老年人,负责处理王子殿下的通信,把信中的不耐烦和文法错误翻译成典雅的法语和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