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02 王位觊觎者 Chapter 12 天使医院(第5/6页)

我坐下来,把袜子拉上去。菲格斯显然对女性的腿无动于衷,所以完全无视了我,阴沉地专心玩着他的剑玉。

“信,外乡人,”詹米说,“我需要信。从罗马寄来的、用斯图亚特饰章密封的信。从法国寄来的信。从英格兰寄来的信。从西班牙寄来的信。我要么能从王子府上得到——菲格斯可以当我的男童,跟我一起去;要么可能从教皇信使那里得到。那样会好一些,因为我们能提前得到信息。”

“所以我们订了协议,”詹米朝着他的新用人点点头,“菲格斯尽全力给我弄来我想要的东西,而我则给他提供衣服、住宿,以及每年三十埃居的薪水。如果他在为我做事时被抓住,我会尽全力出钱保他。如果保不了他,他就会断掉一只手,或被割掉一只耳朵,那么我就供养他一辈子,因为他没法继续从事他的职业。如果他被绞死,那么我保证为他念一年的弥撒。我觉得这样很公平,不是吗?”

我感到脊柱一阵冰凉。“天哪,詹米”是我能说的唯一话语。

他摇摇头,伸手去拿剑玉。“不是向我们的主祷告,外乡人,而是向守护窃贼的主保圣人,也就是圣狄思玛斯。”

詹米倾斜身子,从男孩那里把剑玉拿过来,犀利地快速抖动手腕,象牙球划出完美的抛物线,然后又像往常那样,扑通一声掉进杯子里。“我明白了。”我说。我饶有兴趣地看着男孩,他接过詹米递给他的玩具,然后又开始玩了起来,黑色的眼睛在专心致志中闪亮着。“你在哪里找到他的?”我好奇地问。

“一家妓院里。”

“噢,当然了,”我说,“难怪。”我看着他衣服上的泥污,“你去妓院的原因可真是妙极了。”

“噢,是的。”他说。他坐回去,双手抱着膝盖,笑着看我重新系上袜带。“我觉得,和见到我被头破血流地打翻在某个黑暗的箱子里相比,你更愿意在妓院这种地方见到我。”

我见菲格斯盯着玩具以外的地方看,那里墙边的桌上摆着一盘加糖霜的蛋糕。他的粉红舌尖快速地舔了舔嘴唇。“我觉得你的宠儿饿了,”我说,“先去喂他吃饭,然后你再给我交代今天下午到底发生了什么。”

“好吧,在我回码头的路上,”他顺从地站起来,然后开始说,“刚路过艾格伦蒂娜街,我的后颈上面就开始有种奇怪的感觉。”

詹米在法国军队中待过两年,与一群苏格兰“坏人”一起打过架,偷过东西,还在家乡的高沼地和山中被当作逃犯追杀过,这些经历全都让他特别容易地感知到自己被跟踪了。

他说不准是听到了离自己很近的脚步声,还是看到了某个不该出现的影子,或者是感到了其他不那么确凿的东西——或许是闻到了空气中的邪恶味道,但他知道,忽略后脑勺短发中的警觉刺痒,会给自己带来风险。

他立即听从了颈椎的命令,在接下来那个角落左转,快速绕过一个卖蛾螺的摊子,从一个装满蒸甜点和一个装满西葫芦的售货车中间穿过,走进一家不大的熟食店里。

他紧靠着门口的墙壁,透过一排挂着的鸭子往外看。很快,两个男人便走到这条街上,紧挨着向前走,同时快速地朝两边瞥。

巴黎的每个工人身上都有各自所从事行业的特征,所以詹米并不需要太灵敏的嗅觉就能闻到那两个人身上的海盐味。如果那个较矮男人耳朵上的金耳环无法完全暴露真相,那么他们那深红棕色的脸庞则能表明他们是深海水手。

因为习惯了船上的狭窄住所和码头上的酒馆,水手们走路几乎不成直线。那两个人在拥挤的巷子里穿行,就像鳗鱼穿过石头一样。他们扫视着路过的乞丐、女佣、主妇、商人,就像海狼在评估潜在的猎物。

“我让他们从熟食店走过,”詹米解释道,“然后在我打算走出去,换条路走回家时,我又在巷口看到他们的另外一个同伙。”

这个人穿着同样的服装,他的鬓发上覆盖着厚厚的油脂,身子侧面挂着鱼刀,腰带里插着男人前臂那么长的铁笔。他身材矮壮,静静地站在巷子的出口。狭窄巷子里人们推搡着来来往往,而他却毫不退让。显然他被安排在那里看守,让同伙继续向前寻找。

“所以我待在那里想该怎么办,”詹米揉了揉鼻子说,“我当时那个地方很安全,但是那家店铺没有后门,我只要走出去,就会被看见。”他若有所思地朝下看了一眼,整理着大腿上盖着的深红色短裙。不管人群有多稠密,身穿红色服饰的大块头野人都会很显眼。

“那你怎么做的?”我问。菲格斯无视我的对话,有条不紊地往口袋里装蛋糕,不时还会停下来匆匆地咬一口。詹米见我看了一眼菲格斯,于是耸了耸肩。“他没有正常吃饭的习惯,”他说,“就让他那样吧。”

“好吧,”我说,“你继续说,你怎么做的?”

“我买了根香肠。”他立马说。

准确地说,是达尼丁香肠。这种香肠由加了香料的鸭肉、火腿、鹿肉制成,肉馅被煮熟,装填到肠衣里,然后晒干。它们有十八英寸长,和风干的橡木一样硬。

“我不能拔出剑走出去,”詹米解释道,“但我也不想赤手空拳只身从那家伙边上走过。”

他把香肠拿在身前,警惕地看着路过的人群,大胆地走到巷子里,朝巷子出口那个守卫走去。

那个人十分平静地与詹米对视,并未表现出任何恶意。要不是看到他短暂地朝自己的背后看了看,詹米还会以为自己最初的不祥预感出了错。跟随着那种让他活到今天的本能,他俯冲过去,把那个守卫撞倒在地,他的脸也在街道肮脏的鹅卵石上擦过。

他面前的人群惊叫着散开。他翻身站起来,看到了那把扔过来没有伤到他的刀,它插在一个缎带售货摊的木板上颤动着。

“如果我有丝毫怀疑他们的目标不是我,那么我就不用为此烦恼了。”他冷淡地说。

“想来我打断了他的鼻子,”他若有所思地说,“反正,他被我打得后退了,然后我推开他,朝着斐尔地埃街跑了。”

看到一个苏格兰人在飞奔,短裙在他不停摆动的膝盖周围飘扬着,街上的人被惊吓得像鹅一样在散开。他没有停下来回头看。听那些愤怒路人的叫喊声,他知道那几个刺客仍然跟在后面。

巴黎的这个区域并没有皇家守卫巡逻,而且人群本身也几乎提供不了保护,只能算是个简单的阻碍物,或许能够拖慢追杀者的脚步。没人会为了外国人而插手暴力事件。

“斐尔地埃街上没有小巷子。我至少需要找个能够拔剑,而且背后有墙壁的地方。”詹米解释道,“所以我边从街上经过,边推门,直到最后推开了一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