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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给今天的开张吉日做准备,从十天前就开始接受预约了。

门票是:大人1800日元,学龄前儿童1000日元。

考虑到农场面积较小而且草莓数量有限,惠介决定要限制一定的人数。但到底应该设为八十人呢,还是慎重起见设为五六十人呢?惠介直到最后都在为这个问题发愁。

其实,根本用不着发愁——通过网络、电话、传真等方式预约的只有八组,总共二十七人。不幸中的万幸,是当初没在主页加上“没有预约者不能入场”这么一句强硬的话。现在,只能期待今天还有些没预约而直接来参观的游客了。

网上销售也在两周前就开始接受预订了。惠介原本还期待着会供不应求,但实际情况却相反。

——供过于求!

不如意事常八九,这才是人生啊!

惠介不想浪费这些辛辛苦苦种出来的草莓,于是就让母亲把卖剩的草莓做成果酱。直销店的“手制果酱”专柜上的瓶子越堆越高。

唯一让人感到欣慰的,是餐饮店的销售渠道进展顺利。从上周起,农协路那家意大利餐馆在菜单上新推出了“富士望月草莓奶油冻”和“草莓巧克力松露”等甜点,还有“草莓意大利面”。

现在,望月草莓农场和意大利餐馆已经结成合作关系了。农场门口的直销店里贴着意大利餐馆的宣传海报,还放着印有地图的名片。在瓶装草莓酱旁边,还摆卖着手制巧克力松露。

同样,在意大利餐馆里,也有望月草莓农场的宣传海报、印有地图的名片、袋装的富士望月草莓。

尽管如此,这道“草莓意大利面”还是让人不敢恭维。而且店主还说,不是把它当作餐后甜点,而是作为一道主食,在午餐和晚餐时供应。即便是这一年来对草莓爱心爆棚的惠介,也对这道草莓意大利面表示怀疑。

它的做法是这样的:

把草莓捣烂,和生奶油、黄油一起搅拌,做成酱料。

往酱料里加入生火腿和一厘米方块大小的马苏里拉奶酪,和煮好的意大利面拌在一起。

在上面点缀一些意大利欧芹以及纵向切成两半并带有蒂部的草莓。

惠介尝了尝味道,还过得去。但说实话,也并不是特别好吃,只是有种新鲜感:“噢,原来还可以这么搭配。”其实,就是用草莓代替了番茄而已。从“带酸味的蔬菜”这一点来看,草莓和番茄相似,而且没有涩味,比小番茄更甜(按日本农林水产省的统计方法,草莓属于蔬菜,而且一般农家也倾向于把草莓当作蔬菜)。

店主说这道草莓意大利面比较受女顾客的欢迎,所以想采购女顾客青睐的“美味C”草莓。但不巧的是,这个品种的草莓种得很少。惠介心想:下一季再多种一些吧……

噢,不,现在管什么下一季呢,先把这一季——尤其是先把今天的事做好再说。

草莓已经准备齐全了。当初确定在今天开张,正是因为预计到草莓的成熟期。此刻,在高架栽培的每一条通道上,都挂满了硕果累累的成熟草莓。乍一看,仿佛是把外面的彩灯一直延伸进大棚,用绿色电线把红色小灯串连在一起似的。

天色微微发亮,还需要戴着照明灯才能看清。为了把这舞台修整得更漂亮,惠介动手摘除掉一些老叶。

这时,大棚门口传来一句稍显过时的问候语:“早安!”

——是进子姐。这几个月以来,她和母亲一起打理二号大棚的草莓,现在已经成为望月农场里不可或缺的成员了。而且,她还是惠介的望月设计工作室的唯一助理。

最近一段时期以来,惠介的设计工作室基本处于歇业状态(虽然他至今仍然认为这是自己的本职工作)。如果有实在推不掉的活儿,他就腾出睡觉时间来做。进子姐看不下去,所以才过来帮忙。

俗话说得好:“丈八灯台,照远不照近。”惠介怎么一直就没想到身边有这么个好帮手呢?仔细一想,进子姐可是引领惠介走上绘画之路的启蒙者呢。而且,她在经营玻璃工艺作坊之前,既做过设计编辑,还当过插画师。所以,她现在可以替惠介去洽谈生意,还能把惠介在打理草莓时抽空画下的设计图和草图整理成图样。惠介会根据进子姐的经济状况支付给她工资。但进子姐却只肯收取类似于兼职的低廉报酬,理由是:“如果靠副业赚得太多的话,肯定就会把玻璃工艺作坊那边落下的。”看来,就算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像进子姐这么能干的助理了。进子姐唯一的缺点是,时不时会居高临下地挖苦说:“没想到你的天资这么愚钝呀。”“不能因为忙就马虎应付,否则会触怒设计之神的哦。”

进子姐今天罕见地把头发放下来,扎在肩膀的一侧。她今天没穿牛仔裤,而是穿了一件连衣裙——这件连衣裙的料子是没漂白过的原色布,是用来在举办个人工艺品展览会时穿的。当然,她已经很多年没办过展览会了。

“上次说的东西,我带过来啦。”

大棚外边停着一辆老式的吉姆尼车。木匠渡真利从驾驶位上慢悠悠地走出来。无论是和进子姐形成鲜明对比的浑圆体型,还是满脸胡须,都活像是一头刚下山的狗熊。他一看见惠介,就立刻弯下腰,毕恭毕敬地向比自己小一轮的惠介鞠了个躬:

“请您多关照。”

实际上,请惠介“关照”的,是进子姐。

“上次说的东西”指的是进子姐打算摆到草莓直销店里的玻璃工艺品——既有单价几万日元的装饰品和彩色玻璃(连美术学院毕业的惠介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么昂贵),也有便宜的小碗、玻璃杯等各种物品(进子姐说是“为了生活而卖掉心爱之物”)……

进子姐和渡真利一边从车里搬出装有工艺品的箱子,一边互相说笑着只有他俩才能听懂的话。

惠介虽然生性迟钝,但从他俩一起搭建小木屋时就已经感觉到:他俩不只是普通朋友关系。进子姐是这么说的:“我俩算是搭档吧——工作中和生活中的。”不过,两个人好像并没有住在一起。

惠介心想:自己和美月能不能做到也像他俩一样呢?

惠介今天等待的,不只是游客。他在电话里对美月说过:“农场开张那天你一定要来哦。”所以,他也在等待美月和银河的到来。

糟糕的是,惠介最近一直为农场开张而奔忙,难免忽略了和美月联系。美月最近也没有打电话过来,更没有发LINE和短信。

在电话里,美月那久违的声音显得客套而生分:

“我和银河如果没有其他安排的话,应该可以去的。”

这话听起来,就像是在告诉惠介:“我并没有把你的工作列入我和银河的人生计划当中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