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讲灰蒙蒙的一天发生的事件(第4/32页)

棺材钉好了。

(“对了——嗯,亚历山大·伊万诺维奇,对了——嗯……”亚历山大·伊万诺维奇听到从什么地方传来这样的声音。)

接着,一些戴男便帽的人拥进屋里,挤满了楼梯;他们好像是说炸弹是街那边制造的;亚历山大·伊万诺维奇知道那枚炸弹先送到了他住的阁楼亭子间里——是从那幢小屋送来的。

这时,他不由得浑身一颤。

多怪;匆匆回到现实中来以后(他是个怪人:当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在对他说话的时候,他在想小屋……),竟然是这样,在参政员的儿子有关警察、决心及不可改变的拒绝的莫名其妙的梦呓中,亚历山大·伊万诺维奇唯一听明白的是:

“您听着,”他说,“您讲的事情我知道得不多,听明白了的——只有——全部问题在于小包裹……”

“是它,自然,是您亲手把它转交给我保存的。”

“怪了……”

怪了,谈话在生产炸弹的那幢小屋紧边上进行,炸弹成了具有智能的玩意儿,它描绘了合乎规则的一圈,这么一来,关于炸弹的谈话发生在生产炸弹的地点。

“轻声点,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老实说,我不明白您激动什么……您在侮辱我——在我的那次行动中您发现了在道德方面有什么可指责的?”

“怎么有什么?”

“是啊,这当中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党,”他悄声地说,“党请您保存一个小包裹到一定的时候?不是您自己同意了的吗?而——这里所有……就是说,要是您觉得把小包裹存放在您家里不好,那对我来说,为小包裹去跑一趟毫不费事……”

“啊,您得了吧,请收起这种毫无过错的样子,要是事情关系到一个小包裹……”

“嘘!小声点,会听见我们……”

“一个小包裹——那……我倒是明白您了……问题不在这里,您别装得不知内情……”

“怎么回事?”

“是强迫。”

“没有强迫啊……”

“在于有组织地侦探……”

“强迫,大概是没有过,是您乐于接受的;至于侦探,那我……”

“对,当时——夏天的时候……”

“什么夏天的时候?”

“原则上我同意了,或者说得确切点,是作出了建议,而且……是的……我许下诺言,原以为这里不可能会有任何强迫,就同党内不存在强迫一样;而你们这里如果有强迫,那么——你们就简直是一小撮可疑的阴谋分子……是这样,那有什么?……我许下了诺言,可是难道我会想到诺言会是不能收回的……”

“您等等……”

“别打断我,我难道知道他们对建议本身作了这样的解释——会变成这样……并会向我——提出这个……”

“不,等等,我还是得打断您……您这是在说什么样的诺言?请表达得确切点……”

亚历山大·伊万诺维奇这时模模糊糊记起了什么(可是,他怎么全给忘了!)。

“对,您是指那个承诺?……”

回想起来了,有一次在一家小酒馆里有个人通知他(想到这个人使得他经受某种不愉快的感觉),这个人也就是尼古拉·斯捷潘诺维奇·利潘琴科——对,是这样的:他通知说,好像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呸!……真不愿想起那人!……于是他立刻补充说:

“可是要知道,我不是指那事,要知道,问题不在那事。”

“怎么不在那事?全部实质——在于诺言,在于被解释成不可改变的和见不得人的诺言。”

“小声点,小声点,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依您看,这事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哪里——有什么卑鄙龌龊?”

“怎么哪里有什么卑鄙龌龊?”

“对,对,对,哪里有?党只是请您把小包裹保存到一定的时候……这就完了……”

“您说,这就完了?”

“完了……”

“要是只关系到保存保存小包裹,我也就理解您了,可是,对不起……”他摇了摇手。

“我们没有什么好解释的,您难道没有发现,我们的全部谈话转来转去在同一件事上原地踏步:车轱辘话,仅此而已……”

“可是我注意到……您在这里反复提到的——断定的某种强迫,倒使我想起来了,我也听到过——那是在夏天……”

“什么?”

“是您向我们建议实施强迫行为,可见这种意图,好像不是出于我们,而是出于您!”

亚历山大·伊万诺维奇回想起来了(那个人当时在小酒馆里一个劲儿地对他说,同时不断斟上烈性甜酒):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阿勃列乌霍夫当时通过一个冒名顶替的人提议由他亲手杀死他父亲;他记得,当时那个人以一种令人厌恶的平静态度说着话。但是那个人却补充说,对党来说只有一件事可做,那就是:劝阻实现这条建议;反常的意图,选择牺牲品的不合情理,以及近似卑鄙下流的犬儒主义色彩——所有这一切都在亚历山大·伊万诺维奇富有感情的心头引起一种极为厌恶的反应(当时,亚历山大·伊万诺维奇喝醉了,因此同利潘琴科的整个谈话,后来觉得只不过是大脑沉醉后的一种游戏,而不是清醒的现实)。正是这一切,他现在又回想起来了:

“可是老实说……”

“要求我,”阿勃列乌霍夫打断说,“要我……要我……亲手……”

“就是——就是……”

“这真可恶!”

“是——可恶,就是说,尼古拉·阿波罗诺维奇,我当时不相信……您当时会赞成……党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