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2/6页)

看来,咱们共同的朋友芬纽凯恩就在这附近,乔说。

“当然知道。”警长回道。

这就怪了。他跟咱们出去找自行车,来去四个小时,怎么可能知道?

“那你采取了什么措施?多少措施?”督察怒斥道。

“很多措施,正确的措施。”警长很镇定地回道,“我知道凶手是谁。”

“那怎么还不逮捕他?”

“已经缉拿归案。”警长得意地说。

“那人呢?”

“就在这儿。”

又是一记晴天霹雳。我回过头,慌里慌张地瞄了一眼背后,并没见着什么犯人,于是立即反应过来,原来他们说的那个人就是我。我没有争辩,因为嗓子已经哑了,口水也都干了。

奥戈尔基督察一听这话,都快气炸了。

“那怎么还不把他锁进牢房,严加看管?”他咆哮道。

警长终于服了软,露出愧色。他有些脸红,低头看着石地板。

“是这样,”他坦白道,“我把自行车锁牢房里了。”

“原来是这样。”督察说。

他突然不说话,在裤脚上夹上黑夹子,用脚跺跺地板。而我这才发现,原来他一直用胳膊肘抵着柜台。

“我命令你立刻进行调整,”他眼看要走,“改正错误,把凶手关押起来,免得他再出去为非作歹。”

说完,他便扬长而去。屋外的沙石路上响起了刺耳的摩擦声,这说明督察比较传统,他更喜欢从后座上车。

“总算没事了。”警长说。

他摘下警帽,走到椅子旁边,坐下,整个瘫在宽大的气垫上。接着,又从表袋里掏出块红布,擦干满脸的汗珠,解开制服的纽扣,像是要释放郁闷在心里的烦恼。然后,他开始仔细检查警靴的脚尖和脚跟部位。这表明他正在苦苦思索什么重要的问题。

“愁什么哪?”我问,生怕他跟我谈起刚才发生的事。

“还不是那辆自行车。”他回道。

“自行车?”

“我怎么能把它放外面呢?”他问,“我不骑的时候,总把车单独关起来,就怕它变成人的模样,危害到我个人。这事可马虎不得。我干这一行经常得骑车去很远的地方。”

“你是说,要把我关进牢房,不许我出来?”

“督察的命令你都听见了吧?”

你问他,他是不是在开玩笑?乔说。

“你这是在开玩笑吗?”

“你要这么想,那我就太感谢了。”警长诚恳地说,“我会永远记住你。就死者一方来说,这既体现了高尚的风度,也是优秀品质的象征。”

“说什么呢!”我惊呼道。

“记住,凡事都要从对自己有利的角度考虑,这是真实智慧的一条法则,我私下早跟你说过。根据这条法则,我今晚要把你当作杀人犯看待。

“督察要求将凶手捉拿归案。就他的坏心眼、坏脾气来说,这已经是最轻的处罚。算你倒霉,正好撞在了枪口上。可对我来说,倒是交了好运。没办法,犯下这么重的罪行,只能让你松松筋骨咯。”

“松松筋骨?”

“就是在午饭前把你送上绞刑架。”

“冤枉啊,”我已经结巴了,“这不公平……不人道……没天理。”因为恐惧,我只能发出尖细的颤音。

“咱们这地方就这规矩。”警长解释说。

“我不服,”我嚷道,“宁死不从,拼了命也要抗争到底。”

警长很恼火,示意我先别闹。他掏出个大烟斗,像巨斧一样的烟斗,往嘴里一塞。

“还是说说自行车的事。”说着,他开始抽起烟来。

“什么自行车?”

“我自己的自行车。我要是不把你关进牢房,会不方便吗?不是我自私,可我也得为我的车着想。总不能把车放在值班室的墙壁里吧。”

“我不介意。”我静静地说。

“你可以在这附近活动,就当是暂时假释,等我们在后院搭好绞刑架再说。”

“那我要是跑了怎么办?”我问警长,心想最好先摸清他的想法,再为逃跑做准备。

他冲我微微一笑,生怕嘴里的烟斗掉出来。

“你不会的,”他说,“这种事你干不出来。而且就算你跑了,我们也能轻易找到你后胎的车痕。退一万步说,我们还有福克斯警官,单凭他一个人就能在郊区把你抓获,连逮捕证都不用。”

说完,两人都没再吱声,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他惦记着他的车,我想着死期将近。

顺便提一句,乔说,我记得咱们的朋友好像说过,因为你生来无名无姓,所以法律根本管不到你。

对啊,我说。我怎么忘了这一点。

照目前的情况看,我想,这顶多也只能拿来为自己争辩一下。

还是值得提一下,我说。

主啊,是的。

“对了,”我问警长,“你找到我的美国手表了吗?”

“我们已将此事纳入考虑范围,并予以关注。”他打着官腔。

“还记得吗,你说我根本就不存在,因为我无名无姓,法律完全管不到?”

“我是这么说过。”

“那为什么还判我杀人罪,要绞死我呢?况且,就算我杀了人,怎么不经过审判,不事先警告,更没请治安专员来聆讯呢?”

我注视着警长。他愣了一下,拔出嘴里叼着的“巨斧”,眉头皱成一团。看得出来,我的质问让他很伤脑筋。他阴险地觑了我一眼,然后开始逼视我,目光极为凌厉。

“嚯嚯!”他说。

警长坐着专心听我这番慷慨陈词,足足有三分钟。他紧蹙着眉头,皱纹里已不见一丝血色,面色暗沉而恐怖。

过了片刻,他终于说话了。

“你确定自己无名无姓?”

“确定无疑。”

“难道不是叫米克·巴里?”

“不是。”

“沙勒迈恩·奥基夫?”

“不是。”

“贾斯廷·斯彭斯爵士?”

“不是。”

“金伯利?”

“不是。”

“伯纳德·范恩?”

“不是。”

“约瑟夫·坡或者诺兰?”

“不是。”

“那就是姓加文,或者莫伊尼汉?”

“不是。”

“罗森克兰茨·奥多德?”

“不是。”

“奥本森?”

“不是。”

“奎格利、穆尔鲁尼或者胡尼曼?”

“不是。”

“哈迪曼或者梅里曼?”

“不是。”

“彼得·邓迪?”

“不是。”

“斯克鲁奇?”

“不是。”

“布拉德勋爵?”

“不是。”

“奥格罗尼、奥罗阿蒂或者芬尼希?”

“都不是。”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你倒是推得一干二净啊。”警长说。

说着,他又拿那块红布擦了擦脸上的汗。

“反正死不承认就对了。”他补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