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密室(第5/10页)

“那么来吧,我开车了。我让其中一位司机把你的行李放在他的后备厢里。我的后备厢锁不太好使,几个礼拜以前有人想用撬棍把它撬开。”他看了看雷布思,目光短暂地交流了一会儿,“现在没什么地方是安全的了,”他说,“哪儿都不安全。”

路上已经产生了很多混乱。说话声,车门被撞上的声音。当然了,有一些警官需要留下来保护现场。有一些警官则会回到温暖的警局或者——奢华得令人难以置信的——他们的床上。但是仍旧有几辆警车跟着殡仪馆的灵车,从犯罪现场来到了太平间。

雷布思坐在弗莱特的副驾驶座上,一路上两个人不断试图找各种话题开启对话,可是,直到快抵达目的地的时候,他们才真正聊起来。

“知道受害人是谁吗?”雷布思问道。

“吉恩·库珀,”弗莱特说,“我们在手提包里找到了身份证。”

“为什么她会出现在那条小路上?”

“她下班回家都通过那条小路,她在附近的一家小酒馆工作,她姐姐告诉我们说她晚上七点下班。”

“那么尸体被发现的时间是?”

“差一刻十点。”

“中间的间隔时间很长。”

“有目击者称在道戈达克酒馆看见过她,这家酒馆离她工作的地方不远。有的时候晚上下了班她会去那儿喝一杯,吧台的女服务员回忆说她在九点左右离开的。”

雷布思望向挡风玻璃外面,对于这么深的夜晚来说,马路上还是很热闹的。他们开车经过了一小堆年轻人和喧闹的行人。

“斯托基那儿有一家俱乐部,”弗莱特解释道,“很受欢迎,但是俱乐部关门的时候公交车已经没了,所以他们就只能走着回家。”

雷布思点点头,然后问:“斯托基?”

弗莱特笑了,“斯托克·纽因顿。你从国王十字火车站来的时候可能路过了那个区。”

“上帝知道,”雷布思说,“对我来说,哪儿哪儿都一样。我觉得我的出租车司机把我当成游客了,我们从国王十字火车站开了很久,可能是从M25那条公路开过来的。”雷布思等着弗莱特发笑,但是他只是动了动嘴角而已。沉默了一下。“这个吉恩·库珀是单身吗?”雷布思最后张嘴问道。

“已婚。”

“可是她并没戴结婚戒指。”

弗莱特点点头,“分居了。她和姐姐住在一起,没有孩子。”

“她自己跑去喝酒。”

弗莱特瞟了雷布思一眼,“你在说什么?”

雷布思耸耸肩,“没什么,只是她想喝一杯开开心,也许就是这样才碰见凶手的。”

“有可能!”

“不管她是否认识他,凶手都可以跟着她走出酒吧。”

“放心吧,我们会找每一个当时在场的人谈话。”

“或者是,”雷布思开始说出自己的想法,“或者凶手就藏在河边,等着任意一个单独路过的人下手,或者哪个看见他的人下手。”

“我们会四处问问的。”弗莱特说,他的声音提高了。

“抱歉,”雷布思说,“我过于班门弄斧了,好像在教做了一辈子饭的奶奶怎么打鸡蛋。”

弗莱特转过头再一次看着他。他们正路过医院的大门要往左拐。“我可不是你奶奶,”他说,“你所说的任何意见都是很受欢迎的,也许最后你想出来的东西甚至是我连想都没想过的。”

“当然了,”雷布思说,“这种事儿不可能在苏格兰发生。”

“哦?”弗莱特的脸上带着一种半不屑的表情,“为什么会这样呢?难道在寒冷北方的人们都太文明了吗?我记得你们可有着全世界最疯狂的足球流氓。也许苏格兰人会做这样的事儿,只不过表面看起来都是老实巴交的罢了。”

但是雷布思摇着头,“不,吉恩·库珀不会遇到这样的事情,我就是这个意思,我们的酒馆在周日是不开门的。”

雷布思沉默了,然后盯着挡风玻璃往外面看。他自顾自地思索着,脑子里想的只有一句话:去你大爷!多少年来,这四个字简直成了他念诵的经文。去你大爷,去你大爷。只用了二十分钟的车程就能够真正了解,到底伦敦人是怎么看苏格兰人的。

雷布思走出车子的时候,看了一眼后视镜,那是他头一次看清楚后座上到底有什么东西。他张了张嘴想说话,但是弗莱特伸出一只手,意味深长。

“问也别问。”他低声咆哮,摔上了司机一侧的车门,“听着,我很抱歉刚才说了那些话……”

雷布思只是耸耸肩膀,但是他的眉毛低了下来,眉头皱在一起,好像在思索着什么。毕竟,一定有某个符合逻辑的解释,说清楚为什么这个探长的汽车后座上会有一个超大的填充泰迪熊,还出现在了犯罪现场。雷布思真是感到非常不爽,难道他哪怕一件事情也猜不对吗……

太平间就是一个死者不再属于人,而将要变成一包包的肉、残渣、血液和骨头的地方。雷布思从来没有在犯罪现场感到过恶心,但是最开始几次去太平间的时候,他胃部的所有东西迅速翻上来,并且拿走当化验样本了。

殓房技术员是一个十分欢快的小个子男人,一个乌青色的胎记覆盖了他脸部的四分之一。他似乎和卡津斯博士很熟,并且已经为死者的到来还有警官的例行检查做好了一切准备。卡津斯检查了尸检室,这个时候吉恩·库珀的姐姐被安静地领到一间认尸室,进行正式确认。整个过程只有几秒,库珀姐姐满含着泪水,接着她就被负责安慰家属的警官护送离开了那间屋子。他们会把她送回家,但是雷布思怀疑她是否能睡得着。实际上,由于明白一个严谨的病理学家解剖尸体所要用的时间,他开始怀疑早上以前没有人有机会能睡上一觉。

最终,装尸体的袋子被送到了验尸房,吉恩·库珀的尸体被放在了一块平板上,上面的灯嗡嗡地响,强光光亮刺目。屋子喷过消毒剂,让人感觉有陈腐的味道。贴了瓷砖的墙壁有些裂痕,并且有刺鼻的化学药剂味道。人说话的声音压得很低,但并不完全是出于尊敬死者,更多的是一种奇异的畏惧感。毕竟太平间是容量最大的记忆库,如果说吉恩·库珀的躯体是一座庙宇,那么这个庙宇所要经受的,就是被外来者劫掠,其宝物被扔得满地都是,向外界泄露了庙宇最为珍贵神圣的秘密。

一只手轻柔地搭在雷布思的肩上,他转过身,看见另一位男士站在那儿,惊了一下。说“男士”似乎有点过于简单化。他个儿很高,脸上没有一丝笑容,有着一头乱蓬蓬的灰白色头发,长了一张满是粉刺的未成年人的脸。他看上去是有十四,但是雷布思猜测他大概二十五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