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见证人(第3/6页)

内德·博蒙特点点头。“那还要我肯费事,出面为这事儿作证,不过别忘了,我们的朋友杰夫还因为韦斯特的命案被通缉。”他的声音很轻,但是定定看着壁炉里燃烧柴火的眼睛里,闪过一抹邪恶的光芒。他眼光往左看着马修斯时,眼中只剩下嘲弄。“不过我当然可以这么做,让马修斯惹上窝藏逃犯的麻烦。”

马修斯赶忙说:“我没有,博蒙特先生。一直到今天我过来,才晓得他们在这儿,我跟你一样吃惊——”他忽然停了下来,一脸恐慌,对着沙德·奥罗里哀号,“你知道我很欢迎你。你知道的,但我的意思是要——”他的脸被一个突来的开心笑容点亮了——“是要表示,我是在不知情的状况下帮你,没做任何要负法律责任的事情。”

奥罗里温和地说道:“是,你帮我的时候是不知道的。”他出奇清澈的灰蓝色眼睛毫无兴趣地看着那位报纸发行人。

马修斯的笑容逐渐敛去,失去了原有的开心。他烦躁地用手指拨弄领带,躲着奥罗里的目光。

马修斯太太对内德·博蒙特甜甜地说道:“今天晚上大家都好无聊唷。你来之前,我们都无聊死了。”

他好奇地看着她。她的暗色眼珠明亮、温柔、诱人。在他的审视下,她卖弄风情地微微低下头,双唇抿紧了些。她的嘴唇薄薄的,被口红染得太暗,但唇形很美。他向她微笑,起身,走向她。

奥帕尔·麦维格盯着眼前的地板。马修斯、奥罗里和两个凳子上的小伙子则都盯着内德·博蒙特和马修斯太太。

他问,“什么事让他们如此无聊?”说着坐在她面前的地板上,双腿交叉,没有正对着她,他背对炉火,一只手撑靠在身后地板上,脸朝着她斜抬起来。

“我真的不知道,”她说着嘟起嘴。“哈尔问我要不要跟他和奥帕尔一起来这儿的时候,我还以为会很好玩呢。结果一来,看到这些——”她停顿一会儿,又说,“哈尔的朋友,”拙劣地遮掩着,又继续说:“大家就坐在这儿,拿他们彼此明白、我却完全不明了的秘密暗示来暗示去,蠢得受不了。奥帕尔跟其他人一样糟。她——”

她丈夫说,“够了,埃洛伊塞。”语气中的权威无啥大用,她抬眼迎上丈夫的眼睛,看到他眼中的羞愧多过权威。

“我才不管,”她暴躁地对他说,“这是事实,奥帕尔是跟你们一样糟。为什么你和她一开始根本不提要来这里商量什么。要不是风雨那么大,别以为我会窝在这里这么久。休想。”

奥帕尔·麦维格的脸红了,但是眼睛并没有抬起来。

埃洛伊塞·马修斯低头看着内德·博蒙特,脸上的暴躁一改为调皮。“你得改变一下气氛,”她向他保证,“而且我看到你会那么高兴,并不是因为你长得好看。”

他故作愤慨的皱眉看着她。

她也对着他皱眉,不过是真的。“你的车真的抛锚了吗?”她问,“或者你是为了那件害他们这么愚蠢的神秘兮兮的事情来找他们?没错。你跟他们是一国的。”

他笑了。问道:“如果我见到你之后改变心意,那原先的目的是什么,就无所谓了吧?”

“对——”她疑心着,“可是我必须非常确定你真的改变心意了。”

“总之,”他轻快地保证,“我不会神秘兮兮的。你难道真猜不到他们全这么失魂落魄是为了什么吗?”

“完全猜不到,”她恶意地回答,“但我确定一定其蠢无比,而且大概还跟政治有关。”

他伸出没撑在地板的那只手,拍拍她的手。“聪明,两点都说中了。”他转头看了奥罗里和马修斯一眼。等视线再度迎向她时,双眼闪着快活的光芒。“要我告诉你吗?”

“不要。”

“第一,”他说,“奥帕尔认为她父亲谋杀了泰勒·亨利。”

奥帕尔·麦维格喉咙里发出一声被勒住的恐怖声音,从脚凳上站起来。举起手背掩住嘴。她的双眼睁得奇大,大到空洞不安的眼珠外头一圈眼白都看得见。

红毛仔的双脚忽然向前动,脸气得涨红,不过杰夫使了个眼色,抓住小伙子的臂膀。“别理他,”他好脾气地吱嘎说着,“他没关系的。”小伙子站着想抽出被猿样男子捉着的臂膀,不过并不打算往前走。

埃洛伊塞·马修斯呆坐在椅子上,不解地看着奥帕尔。

马修斯颤抖着,仿佛一个缩小的灰脸病人,下唇和眼皮垂下来。

沙德·奥罗里在椅子上往前坐,线条美好的长脸苍白而严厉,眼睛有如灰蓝色的冰,双手抓住椅子的扶手,脚平放在地板上。

“第二,”内德·博蒙特说,他的沉着完全不受其他人的骚动所影响,“她——”

“内德,不要!”奥帕尔·麦维格喊道。

他从地板上扭过身来,朝上看着她。

她原先掩着嘴的手已经放下,双手放胸前扭绞在一起。苦恼的双眼、憔悴不堪的脸,都在哀求他的慈悲。

他郑重地研究了她一会儿。隔着窗户和墙,传来狂雨阵阵泼洒在建筑上的声音,风雨中还夹杂着附近河流的喧闹声。他冷静而慎重的眼睛审视着她。很快的,他用一种够仁慈却冷淡的声音对她说:“这不就是你在这里的原因吗?”

“拜托不要。”她嘶哑地说。

他嘴唇微微牵出一个浅笑,可是眼中却没有笑意,问道:“难道除了你和令尊的敌人,其他人都不许说吗?”

她双手握拳,垂在身侧,生气地抬起脸,声音响亮地说:“他确实杀了泰勒。”

内德·博蒙特再度手撑地板往后倾,往上看着埃洛伊塞·马修斯。“不是告诉过你了吗?”他慢吞吞地说。“你想想,她看到你丈夫今天早上印的那些垃圾,就跑去找他。当然他不认为保罗杀了谁:他只是走投无路了——州中央公司有他的贷款抵押,那家公司属于沙德支持的参议员候选人——得听命行事。她——”

马修斯打断他。这位发行人的声音细而绝望。“你别再说了,博蒙特。你——”

奥罗里打断马修斯。他的声音安静而悦耳。“让他说,马修斯,”他说,“让他说完。”

“谢了,沙德,”内德·博蒙特不在乎地说,眼光也没看他,继续道,“她去找你丈夫,想证实自己的猜疑,但是他没有东西可以给,除非撒谎。他什么也不晓得,不过就是照沙德吩咐造谣罢了。不过有件事他可以做、也做了,那就是把她跑来说她相信她父亲杀了她情人这件事情,登在明天的报纸上。那可就轰动了。‘奥帕尔·麦维格指控父亲谋杀:大老板之女说他杀了参议员之子!’你能想象这个大标题占据《观察家报》的头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