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黑桃6(第2/5页)

个子矮小的老先生走进书房。福尔摩斯医生身体发抖,闭上了眼睛,然后再睁开,跟了进去。

其他的人眼睛都不眨,身体也不动,大气都不敢出。他们就待在原地,好像在地板上冻僵了一样。

“怎么样,艾尔?”警官问道。

埃勒里从桌子后面站起身来,习惯性地点燃一根烟。

“很有趣。大部分我都看过了。事情有些蹊跷呀,爸。”

“这恐怕是一堆难以理清的乱麻。”他皱起了眉头,“好吧,不管是什么,总得花点儿工夫。有不少事情必须马上办。”他转向福尔摩斯医生,后者正在桌子前面止步不前,用呆滞的目光看着他同事的尸体。警官不那么友好地拽了拽他的胳膊,“醒一醒,医生。我理解,他毕竟是你的朋友,但你是这里唯一懂医学的人,而我们正需要医学上的帮助。”

福尔摩斯终于收回了目光,慢慢地把头也转过来。

“先生,你想要我做什么呢?”

“检查尸体。”

年轻人的脸色登时变白了。“噢,上帝,不!求求你们,我不能!”

“别这样,小伙子,控制好情绪。别忘了你是专业人员。你在实验室里肯定也经常接触死尸的。这种情况我以前也碰到过。普劳蒂,我的一位在曼哈顿医学检验办公室工作的朋友,也曾不得已给一个在一起打过扑克牌的人验尸。当时他心里也不舒服——但他还是做了。”

“是的,”福尔摩斯医生用嘶哑的声音说,舔了舔嘴唇,“是的,我明白。”可他还是害怕得发抖。然后,他下巴一沉,用平静些的声音说,“那好吧,警官。”他拖着脚步走向桌子。

警官端详了一下他的宽肩膀,轻轻说道:“好小伙子。”他又朝门外的几个人看了一眼。他们还像刚才那样站着没动。

“那就开始吧,艾尔,”警官含糊地说。眼睛异常明亮的埃勒里凑到父亲身边,“咱们的处境很微妙,儿子。连处理尸体这样的事都没有合适的人来做。咱们必须与沃斯奎瓦取得联系——我想那里才有司法机构。”

“当然,我也是这么想的,”埃勒里皱着眉头说,“但是他们无法通过火场——”

“是呀。”警官也不无忧虑地说,“这不是咱们头一回单独办案——即使是度假期间。”他朝图书室那边扬了扬头,“注意那些人。我要到起居室去给沃斯奎瓦拨电话,看能不能和警长通上话。”

“好的。”

警官从地毯上的左轮手枪上迈过去,好像压根儿没看见它,消失在那扇通向走廊的门后。

埃勒里马上去看福尔摩斯医生。脸色苍白但已镇定下来的医生正在脱死者的衬衣,让两处枪眼露出来。在半干的血迹下面,弹孔周围已呈蓝色。他没有挪动死尸的位置,全神贯注地细细端详,又用目光在警官刚出去的那扇门与死者之间拉了一条对角线,点了点头,开始碰死者的胳膊。

埃勒里点点头,一步一步地也朝那扇门走去。他俯身捏住左轮手枪长长的枪管把它拿起来,让它正对着从窗口射进来的光线。他摇了摇头。

“就算我们有铝粉——”他自言自语道。

“铝粉?”福尔摩斯医生头也不抬地说,“我想你是想做指纹鉴定吧,奎因先生?”

“几乎没有必要了。枪柄擦得非常干净,连扳机也闪闪发亮。至于枪管么……”他耸了耸肩,打开了弹匣,“不管使用它的是谁,这枪上的指纹已擦得干干净净。有时我想,应该针对侦探小说立个法。给潜在的犯罪出了太多的点子……两个弹膛都是空的。我想这无疑就是凶器。但是,你还是要找一找弹头,医生。”

福尔摩斯医生点点头。过了一会儿,他直起身来,走进实验室,回来时手里拿着一个闪闪发亮的工具。他再次俯身在尸体上。

埃勒里又开始注意那个小陈列柜。它在通向图书室的那扇门的旁边,挡住了那面墙的一部分,是朝着走廊方向的。上面的那个抽屉微微拉出来一些,没有被推回去。他把它拉开。里面是一个磨损得没了颜色的皮枪套,带扣已经不见了;还有一个子弹盒,但里头的子弹不多。

“完美的自杀假象,”他看着枪套和子弹盒说,然后关上了抽屉,“我想,医生,这是泽维尔医生自己的手枪吧?我注意到枪和枪套都是美军的旧式武器。”

“是的。”福尔摩斯医生只抬了一下头,“他曾在战时服役。步兵团上尉。他有一次曾提起过,他留着枪是作为纪念。可现在——”他没说下去。

“现在,”埃勒里补充道,“它要了他的命。世事难料……啊,爸。怎么样,有什么消息?”

警官急忙把通向走廊的门关上。“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趁镇上的警长回来小睡一会儿的工夫抓住了他。情况跟我们想象的差不多。”

“难以通过,对吗?”

“毫无可能。火势在扩大。他说,即使可以,他此刻也难以抽身。他们自己还在寻求尽可能多的帮助,已经烧死了三个人。从电话里听他的声音很平静,”警官冷笑道,“他听说又有一具尸体,也没有显得更激动。”

埃勒里一直在仔细观察斜倚在门框上的那个高个儿金发男人:“我明白了。那么这样一来——”

“当我在电话上做了自我介绍之后,他马上赋予我全权代理侦办的特权,可执行逮捕。还说一旦火情允许,他立刻带县验尸官尽快赶来……所以说,现在就看咱们的了。”

那个站在门边的男人发出一声奇怪的叹息声——是释然、绝望还是疲劳至极,埃勒里难以断定。

福尔摩斯医生直起身来,他的眼睛暗淡无光。“现在彻底结束了。”他用平稳的声调宣布道。

“啊,”警官说,“好样的。结论如何?”

医生用右手手指的关节抵在散放着纸牌的桌面上,问道:“这就得看你们究竟想知道什么了?”他说话吃力。

“是枪击致死的吗?”

“是的。尸体上没有其他的暴力痕迹,起码表面看来是这样。右胸中了两枪。一枪射中胸骨左侧,相当高的部位,子弹打碎了第三根肋骨,又钻入右肺尖。另一枪较低,子弹从两根肋骨间进入右支气管,靠近心脏。”

从图书室那边传来一声病态的惊叫声,三个男人没太在意。

“大出血?”警官问道。

“是的。他嘴里有血,这你们都能看到。”

“猝死吗?”

“我得说不是。”

“这个我就能告诉你。”埃勒里小声说。

“为什么?”

“这一看就知道。你没有仔细看过尸体,爸。告诉我,医生——射击的方向是怎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