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黑桃6(第4/5页)

“我明白。我猜这些门都是不锁的,对吗?”——惠里太太和泽维尔夫人同时点头——“那么关于枪的事呢?有没有人根本不知道书房的陈列柜里有枪和子弹?”

“我就不知道,警官。”福里斯特小姐很快地说。

老先生不知嘟囔了一句什么。埃勒里在书房里抽烟,好像根本没在听这边的对话。

警官用目光等了他们一会儿,然后简短地说:“那就先到这儿吧。不,”他严厉地补上一句,“不要动,事还多着呢。福尔摩斯医生,你跟我们来,我们也许还需要你帮忙。”

“噢,看在上帝的分上,”泽维尔夫人说话时已欠起身来,她看上去相当憔悴,“我们能不能——”

“请待在原地,夫人。我们必须要办的事还很多,其中一件,”警官说到这里扮了个鬼脸,“就是请你们那位没露面的客人卡罗夫人下来聊聊。”他们还在目瞪口呆时,他准备关上门。

“还有,”埃勒里板着脸补上一句,“螃蟹。请别忘了螃蟹,爸。”

他们呆若木鸡,已说不出话来。

“现在,医生,”埃勒里等门关好后直截了当地说,“尸僵的情况怎么样?我看他已经硬得像块木头了。我们对尸体的检验还是有点儿经验的,看上去死亡时间还要早些。”

“是的,”福尔摩斯医生说,“完全僵硬了。事实上,九个小时就会完全僵硬。”

“行啦,行啦,”警官皱起眉头,“你确定吗,医生?尸体不像肉铺里——”

“我确定是这样,警官。你们不知道,泽维尔医生是——”他舔了一下嘴唇说,“严重的糖尿病患者。”

“啊,”埃勒里柔声说,“我们曾碰到过一个糖尿病患者的尸体。还记得荷兰纪念医院的多恩太太吗,爸?接着说,医生。”

“这是很普通的常识,”年轻的英国人不耐烦地耸耸肩,说,“糖尿病患者死后三分钟就会进入尸僵状态。当然了,特别是血液,凝固得更早。”

“现在我想起来了。”警官捏出一撮鼻烟,深吸进去,叹了口气,把鼻烟盒放到一边,“嗯,这很有趣,但没有帮助。你在沙发上先歇一会儿,福尔摩斯医生,暂时把这事儿抛开……现在,艾尔,让我们听听你念叨的那些怪事是什么。”

埃勒里把抽了一半的香烟扔出窗外,绕到桌子后面,站在泽维尔医生坐着的转椅旁边。

“看看这个。”他说着朝地板指了指。

警官瞧了瞧,然后带着惊奇的表情蹲下来,抓住死人垂下的右胳膊。它硬得像钢铁一般,连稍微移动一下都很艰难。他抓住死者的手。

手是攥着的。三根手指——中指、无名指、小指——全都紧紧地抠进手心里。在伸开的拇指与食指之间捏着一张碎纸片。

“这是什么?”警官低声说,他试着把纸片从死人的手指间拉出来,但那两根手指夹得很紧。老先生一只手抓着拇指,另一只手抓住食指,哼哼着使劲去扳,哼了半天终于扳开了十六分之一英寸,纸片落在了地毯上。

他捡起纸片,站起身来。

“嘿,这是一张撕破了的扑克牌。”他声音虽高,却有些失望。

“正是如此,”埃勒里温和地说,“你好像还老大不高兴,爸,大可不必。我感觉,它比表面看上去的意义重大得多。”

这是半张黑桃6。

警官把它翻转过来。背面是华丽的红色,图案是莺尾花。他瞥了一眼桌面上的扑克牌,背面的图案是一样的。

他探询地看了看埃勒里,后者点点头。他们走上前抓住死者的身体,尽量把他往上抬起一些离开桌面,又把转椅向后挪了几英寸,再把尸体放下,这样就只有头部抵在桌沿上。所有的扑克牌全都露出来了。

“黑桃6是这里面的,”埃勒里小声说,“这一目了然。” 他指了指排成一排的纸牌。泽维尔医生被害前显然在玩单人纸牌戏。很普通的玩法,十三张牌为一叠,玩牌的人从这里面取牌,四张面朝上的牌排成一行,每第五张单排一行。这一局已玩到最后。第四排的第二张是梅花10,盖住下面的是红桃9,再下面是黑桃8,然后是一张方块7,然后是一个空位,最后是一张方块5。

“这张6是在方块7和方块5之间的,”警官说,“好了。这就是说,他从这一排里把它拿起来,我不明白……这张黑桃6的另半截在哪儿?”他突然问道。

“在桌子后面的地板上。”埃勒里说。他走几步,弯下腰,再站起来时手里有个纸团。他把它展平,与死者右手上的那一半对上——完全吻合,连最细微的撕扯边儿也能丝毫不差地对上。像死者手上的那一半一样,揉皱的这半边也有椭圆形的手指印,而且都是拇指的。两半合在一起时,连指印都对得上,撕扯的斜碴儿也是上下贴合的。

“他在撕牌时留下了指印,这是当然的了,”警官若有所思地继续说,他又仔细看了看死者的拇指,“是的,手指很脏。我看像烟灰,因为林火的缘故。现在到处都有这玩意儿了。嗯,我开始明白你的意思了,艾尔。”

埃勒里耸耸肩,转身向窗外望去。福尔摩斯医生双手托着自己的头,像一把没打开的水果刀那样蜷缩在沙发里。

“他被击中两枪。凶手逃跑了,把断了气的他留在这里,”警官慢条斯理地说下去,“但他没有立即死去。在意识没有丧失之前,他从纸牌中拣出黑桃6,故意撕下一半,将另一半揉皱扔掉,然后才死去。可问题是,这家伙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你问的是个高难的问题,”埃勒里说话时没有转身,“你我知道的一样多。当然你也注意到了,桌上没有纸、笔一类的书写工具。”

“上面的抽屉呢?”

“我查看过了。纸牌就是从那里拿出来的——里面还有一些其他玩的东西。有纸,但没有钢笔或铅笔。”

“他的上衣里也没有吗?”

“没有。那是件休闲装。”

“其他抽屉呢?”

“是锁着的。他身上没有钥匙,我猜是在另一件上衣里,或者在一个他没有力气起来去查找的地方。”

“嗯,这么说,”警官总结道,“事情就简单了。他没办法写下开枪人的姓名,所以他留下了这张牌——还把一半揉成团。”

“一点儿也不错。”埃勒里低声说。

福尔摩斯医生抬起头,他的眼睑发红。“噢?他留下——”

“正是,医生。顺便问一句,我想泽维尔医生是习惯用右手的吧?”

福尔摩斯医生茫然无语。埃勒里叹了口气。“噢,是的。这是我核对的第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