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第3/5页)

“你在巴士里待了应该有六个半小时吧?”

“差不多。”

“然后呢?”

“我到了家,看见保姆在沙发上睡着了,她母亲也在——上帝保佑她。我冲进杰米的房间。他抱着泰迪熊玩具,睡得很香。我感觉糟透了,也无法解释到底发生了什么。保姆的妈妈以为我整夜在外面厮混,对我大发雷霆。我哭了,想要解释,但她不愿再听。她推着女儿走出去,把门摔上,喊着:‘不会再有下次了!’”

“那一定更伤你的心。”

艾米琳点点头,泪流满面,“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不称职的母亲。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后来你做了什么?”

“我从厨房抽屉找出几支烟,沙龙牌的。我平常不抽烟,但顾不了那么多了。我靠着洗碗池点了一支。边抽边流泪。怕把杰米吵醒,我不敢哭出声来。”

“你有没有给谁打电话?”

“我能给谁打电话?”

“警察?”

“没有。”

“为什么不报警?”

“灭了烟后,我的第一个念头是去洗澡,看能不能洗掉墨水。我还想检查自己有没有被强奸。”

“结果呢?”

“应该没有。即使有,他也用了避孕套。但是墨水洗不掉。”

“你怎么洗的?”

“你可能不信,我在牙刷上刷了些肥皂,然后去刷胸口的字。”

“有用吗?”

“完全没用,反而更疼了。有些伤口很深,开始流血。”

“稍等一下。克莉丝汀,”萨帝厄斯对依然坐在艾米琳身边的克莉丝汀说,“麻烦给我们倒杯咖啡。艾米琳肯定也想喝点了。”

“艾米琳?”

“不加糖。”艾米琳回答说。她的一只手按在胸口不放。

“好。也就是说你可能没有被强奸。你洗了个澡。”

“后来我上了床,但睡不着。七点左右,我给母亲打电话让她过来。我把杰米丢给她,自己去看了医生。又去找奥尔迪曼警长谈了谈,他建议我咨询检察官昆丁·欧文。然后我开车回到家,把杰米送到学校。再开车去了法院,把车停在昆丁的车位旁。我坐在门口,一直等到昆丁出现。”

克莉丝汀拿着两杯咖啡回来,把一杯放在艾米琳面前的桌上,另一杯递给萨帝厄斯,带着歉意说:“我得去外面接电话,免得错过重要的来电。”

“谢谢。”萨帝厄斯回应。

“接下来要怎么做?”艾米琳吞了一大口咖啡,开口问道,“你能帮我吗?”

“应该可以。我得先跟昆丁和奥尔迪曼警长谈谈,看他们是否打算提起公诉。然后我再给你电话,计划下一步。行吗?”

“还需要再拍些照片吗?”

“我想不用了,”萨帝厄斯说,“克莉丝汀在部队学过摄影,她一向做得很好。”

“我想给昆西的皮肤科医生打个电话,问问他们能不能除掉这些痕迹。”

“可能得看是什么墨水。我只是猜测,虽然我讨厌猜测。”

“我也没法继续穿村姑衫上班了。起码得有一段时间不能穿。”

“看得见里面的字?”

“是的,看得见,我试过了。萨帝厄斯,我能问个问题吗?”

“当然。”

“你会为我起诉维克多·哈罗吗?”

“会,只要证据确凿。目前看来是很有希望的。但我要先跟其他人谈谈,还得查阅一些法律条款。”

艾米琳将咖啡杯放回托盘,“好吧。是不是今天就到这儿?”

“从现在起,你要牢记,绝不与任何人谈起这件事,哪怕是你母亲。和你讨论过本案的任何人都可能成为出庭证人。”

“我什么也不会说。”

他们握了握手,四目交汇,有同舟共济的感觉。萨帝厄斯将艾米琳送到门口,和她道别。然后,他回到办公室,看了看表,十点一刻,是时候去银顶和昆丁碰头了,有许多事情需要商量。

* * *

当天早上,萨帝厄斯五点四十五起床。这是他每天的习惯,只有周日例外。他从床上一跃而起,身着短裤骑上健身自行车,像电钻一样疯狂地蹬了半个小时,直到蓬头散发、汗流浃背。

从健身自行车上下来后,萨帝厄斯走到工作室,打开小冰箱,取出整整一加仑还没开启的橙汁,扭开瓶盖,一口气喝下半瓶,又吃掉一条能量棒,该产品的包装上宣称保证增强肌肉力量。

六点二十五分,他走进浴室,将粉色的防水收音机调到天狼星电台,一边洗漱剔牙、一边收听广播。

洗完澡,萨帝厄斯神清气爽地穿上一件灰色条纹衬衣,踏进鞋面带装饰孔的皮鞋。他检查了公文包里的文件,一切正常,昨晚花的功夫都在。他放心地走到正门外的小走廊上。奥尔比特郡广场是所有律师织网编线、开展业务的地方,萨帝厄斯的住所与那里只隔着四个街区。

他的阳台朝南,正对着麦迪逊大街。此时,太阳还躲在左边广场的建筑后面,但越过屋顶和树梢已渐显橙色的光芒。随着太阳升起,昨晚暴风雨带来的云层迅速消散,天空呈现出大块大块的蔚蓝。空气干净清澈,鸽子咕咕咕叫个不停。两个孩子踩着滑板呼啸而过,向镇上最适合玩滑板的法院附近冲去。

萨帝厄斯在红砖筑成的走廊上伫立片刻,用奥克利太阳镜9遮住双眼,深吸了一口伊利诺伊州早晨清新的空气。七点整,他来到广场西南角。

再经过几家商店,右转便是银顶饭店的酒吧。银顶饭店是布鲁斯·布隆格生意的一部分。萨帝厄斯边喝咖啡,边听周围的人聊起新近的传闻。

在座大多是奥尔比特郡的农户。他们和萨帝厄斯一样,每天进城喝咖啡,一起闲话长短。这群人中,常常还有一位律师,八十九岁的D.B.莱纳格。

塞茜·西摩尔为萨帝厄斯端来咖啡、杯子和托盘。她有说有笑地为客人点单下单、送上饮料茶点。在她的打理下,咖啡馆的气氛始终热闹愉快。

当塞茜给萨帝厄斯倒好咖啡,一个名叫乔纳斯·迈林的农夫开口说话了。

“我听说,昨晚在维克多·哈罗的巴士里发生了一件趣事。”迈林说着抬起已经发白的眉毛,略微停顿,但并没有人接话。“我告诉你们,这事与一个年轻女人有关。那个女人我们都认识。”

“维克多·哈罗在他的巴士里过狂欢夜吧。”萨帝厄斯接话道。

“纯属捕风捉影。” D.B.莱纳格插话说,这位退休老律师有一副典型德国人的大嗓门,“维克多·哈罗是我的客户,他为人正直。我搞不懂你们在乱猜些什么,哪有什么狂欢夜。告诉你们,那辆巴士是他的办公室,我去过,连一瓶啤酒或威士忌都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