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叶之章 三(第4/7页)

他有案发时不在现场的证明。

“未必是本人,或许是他家人,不,既然是喷漆业者,也可能是另外的人在使用,这种可能性也不是完全没有。”

“您说得没错。”刑警对舅舅的见解表示赞同,“实际上有这样的案子。为混淆肇事逃逸的事实,先把车辆转移到某处,再上交失窃报警单。尤其像这一次,提交报告居然比事故发生的时间还要晚,这一点实在可疑。只是,并没有什么人。车主家人中能驾驶的只有他二十五岁的长子。”

就是他!舅舅睁大了眼睛,只差没把这句话说出来。

“我们现在正在调查此人。事故发生时,据称他正在家里看电视,但证人只有其母亲一人。”

“家属的证言不能成为证据吧?”舅舅的鼻孔膨胀起来。“那是个什么样的人?”

听我如此一问,刑警一愣。“什么样的人……您的意思是……”

“是不是开车野蛮的那种人?”“啊,这个啊。”

“可是双叶,一些平常看起来很老实的人,一握方向盘就变了,这种事难道还少吗?”舅母以独特的口气插上一句。是的是的,舅舅也一面焦急地说着,一面点着头。

“他乍一看也是个正经青年。”刑警说道,“但多年的经验告诉我,这种第一印象往往非常不可靠。”

“是啊,没错。”

“那么,车主有没有说,他的车是如何失窃的?”我尝试着改变问法。

“说是原本停靠在家后面的马路上,不知什么时候竟然不见了。直到事故发生当日的早上,车还好好地停在那里。又是商用车,觉得根本不可能被盗,所以车钥匙就经常插在上面不拔下来。”

“这种话谁都会说。”舅舅分明显出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不过,”刑警说道,“我们发现车座上微微留有定型产品的气味。这家喷漆店中不可能有人使用这种东西。老板是秃头,儿子留的是中分。”

“定型产品,您指的是发胶吗?”我问道。

“不,应该是摩丝或护发素之类的。并且,还是气味极强的柑橘系列。”“柑橘系列……”

之后,刑警又询问了昨日和今日有无异常情况。或许有,可又是守夜又是葬礼什么的忙坏了,我什么也没有发现。我如此回答。刑警点了点头,似乎在他意料之中。

“那个人的情况调查了没有?事故发生前一日与母亲会面的那个大学老师。”看到刑警似要离去,我连忙问道。

“啊,那个人啊,调查了,没有任何问题。”“您是说……”

“那是北斗医科大学一个姓藤村的人。说是从上周五就因工作关系到了东京,觉得好容易才来一趟,就在最后一天与小林志保女士见了面。第二天一早就乘坐首趟航班返回旭川,下午还上了课。”那么,他的不在场证明也成立了。刑警继续说道:“告诉他小林女士出事的消息后,他也非常悲伤。说好不容易二十年才见一次面,没想到竟是这般结局,自己真是一个丧门星。啊,对了,他还说让我们转达对您的问候。”

我不知如何才好,只得含糊地回答了一声“这样啊”。

葬礼结束后,眨眼间三四天就过去了。今天已是星期三。

头七的法事已在葬礼那天一起做了,暂时得以从繁琐的法事中解脱了出来,可保险理赔的手续等麻烦事依然很多。由于是妈妈特意为我入的生命保险,我只能毕恭毕敬地接受。事实上,想想今后的生活,这些钱还真是救命稻草。

说起金钱,我还另有一大支柱—赔偿金,但最好还是不要抱太高期望。轧死妈妈的凶器—白色小霸王的车主依然声称车辆已失窃,警察也无法找出否定的证据。就连车主身背嫌疑的儿子,似乎也有不在场证明。

再看看石神井警察局的刑警们的表情,他们似乎根本没有发现一点能称得上线索的东西。我真怀疑他们最近是否进行了认真的调查。他们在这几天里做的最大的工作,充其量只是在现场竖上块寻找目击证人的牌子之类吧。如果有目击证人,恐怕早已出来了,这么做,无非只是给人一丝慰藉罢了。

警察的视点似乎只着落在撞人逃逸这一点上,我却不能苟同。我一上电视,就果真如妈妈预言的那样发生了不幸。这绝非偶然,一定是人为的结果—我确信,妈妈是被谋杀的。

我一面思索,一面整理起妈妈的遗物,将衣服、日用品等暂且收拾到纸箱里。这样有两层意思:一是考虑到暂时不会搬家,先把生活空间收拾一下,以适合一个人的生活;二是通过接触妈妈穿过用过的东西,最后再整理一次对妈妈的回忆。理智与感性并存,这样对平衡自己的精神不是很好吗?事实上,整理衣柜时,一想起这曾经是妈妈喜欢的连衣裙,不禁又眼泪汪汪;同时,大脑的另一个角落里却又在这样想,不错不错,有了这个,眼下就不用为衣服的事情发愁了。

最令人头疼的是书籍之类的东西。妈妈的房间里有两个函购的书架,价格便宜,容纳的书却出奇的多,全塞满了。妈妈是护士,专业书自然很多,对此我无可奈何,可文艺类的书也非常多,这不免令我有些不快。怎么说我也号称是日文系的学生,如此一来,我的脸该往哪里搁呢?

书这种东西,扔掉自然觉得可惜,可如果不读,也等于多余的废物,实在令人伤透脑筋。新书还可以送到旧书店或图书馆,可妈妈的书每一本都仿佛象征着她的勤勉精神,全都破旧了。

到底该怎么处理呢,正当我在书架前自言自语时,门铃响了。出去一看,是乐队的同伴阿裕,手里提着便利店的袋子。

“也不知你怎么样了,就……”阿裕频频往上拢着刘海说道。“还在坚强地活着。”

我招呼他进来,他回了一句“打扰了”,然后脱掉运动鞋。这个男孩的这一点倒是很可爱。

“在大扫除?”环顾了一眼如遭狂风扫过的室内,他说道。“算是吧。这种事情,不早点干就永远也收拾不出来了。给你沏杯茶吧。”

“嗯……我买了巧克力奶油点心。”阿裕递过便利店的袋子。“哇,Thank you。那最好还是来杯咖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