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 夜(第4/4页)

“我们也有权谈‘生存’吗?”

梅子用怪异的眼神盯住我,好像在问:“怎么没有?谁妨碍我们了?”

“是的,”我在心里回答,“我已经失去了这种权利;不仅是我,还有你,很多很多人都失去了这个权利……”

奇怪的是,正是我们这些人生出了眼障,竟然对那一切视而不见。当你看见像河水一样涌进城里的打工者、流浪汉,看到在桥洞下生生冻死的人;还有,东部平原上、山区褶缝里那些挣扎者,你能说自己还有权利奢谈“生存”吗?没有,在他们面前我们大概失去了这种权利。我不认为我们大家投入的这场游戏是道德的,我们也没有谈论“生存”的权利。也许我的下半截命运已经不允许自己再去选择其他了,我的命运已然规定。

人天生就是不同的,人就是分成了很多类,而我自知自己属于另一些人。总之我将以个人的某种方式,加入他们的行列。没有人明确地告诉我必须这样做,但却是我四十余年的感悟。它是冥冥中的一道命令,它已不容更改,只让我忘记一切去服从吧。梅子说那件事已经过去,不,我在心里说:在这个世界上,我永远都被追逐着……“我在这里活不好,我再也不能在这座城市转来转去的了。我还是得离开……”

这句话让她害怕起来。

“这儿不属于我,这儿直到最后也不会收留我。”

“那是你自己太倔……”梅子声音低低,“你知道有人欢迎你回去工作!安下心做吧,大家都在忙……”

是的,都在忙……这其中有不少人是在忙着做一个真正的坏蛋,一个丧尽天良的“成功者”。多少人试过要做一个“诚实”和“道德”的富翁,可是几乎没有人能够如愿以偿。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也就是在同一个星球上,前不久我还参加了那样一个葬礼—— 一个老人的葬礼。一想到那个场景我心里就有一阵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