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3/3页)

“我叫金静梓,日本名字叫静子。1945年8月,我的养母在中国当时的兴安南省葛根庙的死难日本人中发现了我,当时在场的日本人已经全部死亡。死者中可能有我的父母和兄弟姐妹,也可能没有。但是我却活下来了,或许得力于生母的有意掩护,然而我今天之所以成为一名受人尊敬的医生,更则得力于养母的精心教养,我是在日本母亲、中国母亲共同爱抚下成长起来的幸运儿……”

金静梓的娓娓叙述抓住了大家的心,一切都象漫不经意,脱口而出,而又将所有的线索贯穿起来,明晰地托给观众。最后,金静梓抖出绿底白钩的包袱皮,镜头摇上去,包袱皮的图案充满了整个画面。

郑丽荣的出场是以哭开始的,拿小手绢在眼睛上来回地擦,手绢上的花是只啃萝卜的白兔,是虎儿的,看见了手绢她就想起了虎儿,闻见上头淡淡的奶味儿她就想哭。她走了,虎儿夜里睡觉摸谁的奶?还不哭死?一蹬上奔哈尔滨的长途汽车她就觉着不对头,怎么能跟男人跟孩子分开呢?虎儿在他爹怀里哭着扑她的时候,她简直要从车上跳下去了。走得越远,她越体会到对那块土地的眷恋,越感受到对那个在土地上勤劳耕作的家族的思念。这眷恋,这思念随着距离的加大,时间的拉长越发强烈,竟搅得她神魂不安,达到不可遏止的地步,特别是现在,在灯的烧烤下,在众目睽睽之中,她被“花格子”吆来喝去,又被示众一样地暴露在万千电视观众前,更是那般地渴望回到诺敏河边的恬静田园中去,回到那散着清香的玉米、大豆的拥抱中去。

“红嘴唇”见她悲哀得难以自制,便替她将姓名籍贯报了,又问有无可以出示的东西。

她摇摇头。

其实她的衣袋里揣着一张儿时与父母的合影。母亲抱着她坐着,父亲站在背后。照片后面有已经发淡的笔迹:

菜义雄二十岁;

菜穗子十七岁;

菜花子一岁;

昭和十八年新年摄于满州。

照片一亮出来说不定就会有人来认她,也说不定她就得跟那块思恋中的热土永远分离,与其这样不如不亮,省了许多揪心的事儿。人活一回不容易,别净自己给自己找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