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3/3页)

“人家讲究天天洗。”

“可不,我有一台全自动洗衣机我也天天洗。可别说,咱东北那疙瘩土大,再白的衣裳,上一趟街,全玩儿完。听说这儿,皮鞋一个月不擦脚上愣不沾一星星土。”

“你来过?”

“不是听说吗。”

飞机停稳了,人们通过伸缩甬道来到大厅,金静梓看看前后左右,竟寻不出“异国风光”来,停机坪上停着各种标志的各国飞机,站上自动滑动的轮带,周围是熟悉的国语,天津话、大连话、上海话……广播里依旧是那个不紧不慢用几种语言播音的女广播员的声音,连办理入关手续的小亭也与北京的没多大变化。穿制服的小伙,操着一口比李养顺的京腔还漂亮的普遍话帮大伙提小件行李。以致金静梓怀疑飞机是不是在天上兜了一圈又回到了北京,然后郑重其事地宣布:东京到了。一种恍惚感袭来,她似乎寻不到自己了。

走出大厅,轰地热起来。东京今天是少有的38度高温。汽车声,人声,花花绿绿的广告,陌生的语言,奇异的穿着扑面而来,代表团员们如同喝了一口颇具刺激的“十滴水”,不禁为之一震。王象模大呼一声:“祖国,我回来了!”哭倒在地。

一些人在鼓掌,记者们霎时围上来,瞅准了对象刨根问底,都讲中国话,大有逮着一个是一个的劲头。王家模被好多人围住照相,他哭得非常丑,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搂着一个蓝眼圈儿的女人,据说是他的堂姐。有人扯着“残留孤儿欢迎”的大标语朝他们摇晃,那几个字怎么念怎么不顺当,于是人们猛悟,那就是日文了。一个胳膊上带着白箍,写着“通訳”的老头,三步两步跑过来,抱住李养顺亲个没完。李养顺平时挺活跃,这时也傻了眼,只有招架的份儿。老头一边拍着他的后背一边说:“受苦了!”“受苦了!”李养顺正怀疑那人是不是他爸爸,翻译来了,让大伙赶快上车,说成田机场离东京还有200多里地哪。大伙都上了车,小老头没上,车上没他的座儿,原来他是自发来当翻译的,得自己搭公共汽车进城。李养顺心里挺过意不去,那么大岁数,大热天赶来接他们,又那么热情,却让人家自己掏车钱回去。200多里,不近哪,从天津到北京的道了,够老头子走会子呢。他建议挤挤,让老头上来。孙树国让他别多事,他忿忿地哼了一声,朝外头看,老头还在向他挥手。他觉得老头更象他爸爸了,不说别的,这脾气就象。

王家模也向大轿车挥手,带点炫耀性质的,他胳膊里抱着一大抱鲜花,神气实足,象凯旋归来的冠军。后头站着几个挺帅的男人,还有那个大熊猫一样的堂姐。小子还算有良心,还知道跟大伙儿挥挥手。

轿车开上了高速公路,没一会儿,王家模们乘的几辆小车就超了过去。李养顺看见王家模坐在中间一辆车里,坐椅是金黄的,晃得那小子浑身都放光。前头就差几辆三斗摩托开道了,阔得真跟元首一样了呢。

莫非就此分手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