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 蓟丛中的驴 10(第4/5页)

放映员说:如果她们不安静下来,我就要叫管理员了。

我说:好的。管理员来的时候,我想在场。我想看管理员对付她们。

但是,灯光暗了下来,电影开始了,我那二十九个女孩安静下来。开始的一段镜头展示了一个完美的美国小镇:美丽的林荫大道,金发碧眼的白人孩子骑着小自行车沿街飞奔。欢快的背景音乐使我们相信在这个美国乐园里,一切都很美好。从第一排传来了我那二十九个女孩中的一个发出的一声痛苦的惨叫,嗨,迈考特先生,你怎么带我们来看这些白鬼子的电影?

电影放映的整个过程中,她们一直在抱怨。

引座员拿手电筒照她们,用管理员相威胁。

我恳求她们:女孩们,请安静。管理员来了。

她们将抱怨转变为单调而有节奏的喊叫:

管理员来了管理员来了嘿!嗬!爸爸啊!管理员来了

她们说管理员会拍她们的马屁,这下惹恼了引座员。他说:好吧!就这话!就这话!这话!你们行为不检点。你们出去!出——去!

哦,姐们儿,他知道怎么拼写呢!好吧,我们安静。

当电影结束,灯光亮起来时,没有人起身。

好了,我说,我们走吧。电影结束了。

我们知道电影结束了。我们不是瞎子。

你们现在应该回家。

她们说她们还要待在电影院。她们还要再看一遍这个白鬼子的电影。

我告诉她们我要走了。

好吧,你走吧。

她们转过身,等着看第二遍《戒烟奇谈》,那个无聊的白鬼子电影。

接下来的那个星期,二十九个女孩说:这就是我们要做的吗?不再有外出活动了吗?就这么坐在这儿讨论名词吗?你就让我们写你抄在黑板上的那些东西吗?就这些吗?

我信箱里的一张纸条宣布,我们的学生要到长岛看一场由大学生表演的《哈姆雷特》。我把这个通告扔进废纸篓。二十九个可以坐两小时看《戒烟奇谈》的女孩,绝不会欣赏《哈姆雷特》。

第二天,更多的问题来了。

为什么别的班都去看话剧了?

嗯,那是莎士比亚写的一个话剧。

是吗?那又怎么啦?

我怎么能告诉她们事实?怎么能告诉她们我对她们的期望很低,认为她们绝对听不懂莎士比亚的话呢?我说那话剧很难懂,我认为她们不会喜欢。

哦,是吗?那么,它讲的是什么,这个话剧?

这个话剧名叫《哈姆雷特》,讲的是一个外出归来的王子惊讶地发现他的父亲死了,而母亲嫁给了他的叔叔。

我知道发生了什么,塞丽娜说。

全班都惊叫起来:发生了什么?发生了什么?

娶了母亲的兄弟想杀死王子,对不对?

是的,但那个后来才发生。

塞丽娜看了我一眼,表示她正在尽量保持耐心。这个当然是后来才发生。所有事情都后来才发生。如果所有事情在一开始都发生了,那么后来就没什么可发生的了。

唐娜说:你在说些什么呀?

不关你的事。跟老师讲有关王子的事。

一场争吵正在酝酿之中,我得制止它。我说:哈姆雷特对母亲和叔叔结婚很生气。

她们说:哇呀!

哈姆雷特认为叔叔杀害了父亲。

我不是早就那么说了吗?塞丽娜说。如果你也要这么说,我说又有什么用呢?我们还是想知道为什么我们不去看这个话剧?白人孩子去看这个话剧只是因为这个王子是白人。

好吧。我看一下我们能不能和其他班一起去。

她们排队上公共汽车。她们告诉过往的行人和开车的人,她们要到长岛看那个关于一个女人嫁给她死去丈夫的兄弟的话剧。波多黎各男孩们问他们是否可以坐在我旁边。他们不愿意和这些不停讨论性和其他事情的疯女孩们坐在一起。

汽车一开上街,女孩们就打开书包,分享午餐。她们悄声讨论:谁能用面包片击中司机,谁就可以得奖。她们每人出十美分,获胜者可以得两美元八十美分。但是司机正通过后视镜看着呢。他告诉她们:你们试试。来,试试!你们那黑色小屁股就会被扔到车外。女孩们用那种无畏而放肆的语调说:噢,耶!她们所能说的也就这些,因为司机是个黑人。她们认识他,她们不会得逞。

到了大学,一个手提电喇叭的人宣布:老师们要把自己班的学生集合在一起。

我那所学校的校长助理告诉我,他们指望我维持我班上的秩序。那个班名声不好,他说。

我领着她们走进礼堂。我站在过道上,而她们在座位上推搡争吵。波多黎各男孩们问他们是否可以坐在远处。当塞丽娜称他们为美籍西班牙人和西班牙人时,女孩们发出阵阵咯咯的笑声。直到哈姆雷特父亲的幽灵出现并把大家都吓坏了,她们才止住笑。那个幽灵踩着黑布包着的高跷出现在舞台上,女孩们发出“嗬”、“啊”的赞叹声。当聚光灯暗去、他消失在舞台侧幕时,坐在我旁边的克劳迪娅叫道:啊,他是多么可爱啊!他上哪儿了?他还回来吗,老师?

是的,他会,我说。整个礼堂里严肃的人们发出的低低的嘘声让我很尴尬。

每次幽灵出现时,她都鼓掌;当他离开时,她就抽泣。我认为他太酷了,我想让他回来,她说。

话剧结束,演职员鞠躬致谢时,幽灵没有上场。她站起来,冲着舞台喊道:幽灵哪儿去了?我要幽灵。那个幽灵哪儿去了?

另外二十八个女孩也站起来,要求幽灵上场,直到一个演员离开舞台,幽灵马上又重现为止。二十九个女孩鼓掌欢呼,说她们想和他约会。

幽灵摘下他的黑色帽子和斗篷,以表明他只是个普通的大学生,并不值得大惊小怪。二十九个女孩倒吸一口气,抱怨这个话剧是场骗局,尤其是台上那个假幽灵。她们保证她们再也不会去看类似这样的假话剧了。即使她们不得不和那个迈考特先生一起坐在教室里,做他布置的拼写作业以及其他什么,她们也不会去看。即使全校其他班级都去看,她们也不会去。

回家的路上,她们都睡着了,坐在司机后面的塞丽娜除外。她问他是否有孩子,他说他不能边开车边讲话,那可违法。但是,有,他有孩子,他不希望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当公交车司机。他工作,以便送他们上好学校。如果要他们做的事他们不做,他就会打烂他们的屁股。他说在这个国家,如果你是黑人,你就得更加努力地工作,但是最终,那会让你更坚强。当你不得不更加努力地挣钱向上爬时,你的实力得到了增长。到那时,就没有人能阻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