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运动会(第5/6页)

奥委会的历史上,和发展中国家的交流也有过不少麻烦。1960年代早期,来自亚洲、非洲、拉丁美洲的一些国家创办了它们自己的奥运会,名叫“新兴力量运动会”(GANEFO)。组织者为他们的运动做出如下说明:“与资本主义作斗争并创造一个新的世界秩序”。1962年,第一届新兴力量运动会在印度尼西亚召开,中华人民共和国提供了这次运动会的大部分基金。奥委会的反应是禁止所有参加此次运动会的国家参加以后举办的奥运会,而这场初出茅庐的运动会再没有举办过第二届。

1968年夏天,首次由一个发展中国家举办奥运会。在墨西哥城正要开始各项比赛之前,几千名学生举行了游行抗议;他们抗议的其中一项内容是认为国家不应该把钱花在这样的运动会上,这种活动对几百万生活在贫困之中的墨西哥人没什么帮助。当局政府派出了军队,向抗议者开枪,杀死了好几百人。奥运会按计划举行。人们并不知道这次屠杀确切的死亡人数,并且从那以后,一般人都不知道奥林匹克历史上出现过这样的事。西方媒体上绝少提到这次事件,而此后的三十年,奥运会都没有再回到发展中国家举办。

然而到了2001年,情况却有所不同,国际奥委会正试图改善和相对比较贫困国家之间的关系。奥委会增加了对发展中国家的投资,帮助他们建立体育中心;并且增加了成员的人数,让组织里有了更多来自非洲、亚洲和南美洲国家的代表。不过,奥委会朝这个方向做出的努力,可能由于1998年盐湖城的丑闻事件而延缓了进展。1998年,盐湖城为取得冬季奥运会的举办权,花费了超过1百万美元,用现金和礼物贿赂国际奥委会的成员。来自贫困国家的代表轻易就成了贿赂的目标:10个由于收受贿赂而辞职或被开除的奥委会成员里面,有9个来自发展中国家。这9个人中大部分来自几乎没有冬天的国家:马里、苏丹、刚果、斯威士兰、利比亚、 喀麦隆。你很容易就知道这种事是怎么发生的:如果你是来自刚果的代表,你真的会在乎谁赢得大型障碍滑雪比赛的主办权吗?这次丑闻毫不留情地提醒世人:尽管奥运会宣称自己是国际化的,它所代表的文化只是整个世界的一小部分。

从那以后,国际奥委会禁止了申请城市向代表赠送礼物。第一次落实这个新规则,就是这次寻找2008年主办城市的过程。一个共产主义国家向国际委会献殷勤,这也很可能是史上最后一次,我和阿尔佛雷德·森交谈过,他是一个历史教授,曾经在苏联呆过一段时间。他发现了国际奥委会和共产主义者的一些政治上的相似之处。“国际奥委会和列宁的共产党有相似的组织规则。”森教授说。“列宁以一系列的中心集团组织共产党;而顾拜旦(现代奥运会的创办者)则说,这有培育人们的沃土,以便他们最终可以加入到组织内部的核心。两者在结构上有相似之处。人们并非从外围边缘开始民主投票,并开始各党派之争;你必须先进入内部的领导阶层,也就是先加入执行委员会里去,才有投票资格。申请奥运会主办权的过程,不会有黑马的产生。”

考察团在北京的最后一天下午天气好极了。蓝蓝的天,明媚的阳光,“新北京、新奥运”的旗子迎风飘扬。我们一共五辆车,组成了一个车队,由警察护送着,穿过这个城市。清洁工沿路排成了一行,手里拿着扫帚;骑自行车的人和行人在路口聚集,望着我们。一天之前,代表们去了北京的交通控制指挥中心,那儿的中国人演示了如何远程控制交通信号。今天,我们每遇到一处红绿灯,灯就马上变成了绿色,就像变魔术一样。

“这座城市似乎屏住了呼吸,在这庄严的场合中感到敬畏。在全然的静默中,一国之君缓缓走来,献上他的祭品。为避免一列远处驶来的火车破坏了这样威严的寂静,从而亵渎了整个仪式,甚至在皇上离开宫殿那一刻起,北京城就禁止火车出入,一直到皇帝回到宫中为止。”

1920年出版的《北京》一书中,裴丽珠描绘了皇帝一年一度去天坛拜祭的情形。81年后,我们的队伍几乎具备了同样的庄严气氛,而从这个仪式中的可能得到的好处则更为实在。北京奥申委承诺,如果北京赢得了这次奥运会的主办权,就会花20亿美元进行公共设施和体育设施的建设。最近的一次盖普洛民意测验显示,94.9%的北京居民支持申奥;而这一次,中国人自己的数据很可能是准确的。甚至异见分子也宣布支持主办奥运会。在香港,法轮功的践行者告诉媒体,北京的信徒不会在考察团在北京的时候举行抗议活动。

我们花了三个小时穿行在这座城市里,逐一查看奥运会场馆的选址:足球、垒球、举重、水球、现代五项全能运动。在每个地方,我们平均花费5分钟的时间,奥委会成员会问一两个具体的细节问题,而那些细节如今并不存在,还在设想之中。现代五项的游泳池会有至少2.2米深吗?是的,会有3米深。你可以从水球馆走到打垒球的地点吗?当然。

在北京航空航天大学,一座崭新的大型体育馆正在建设之中。这项体育设施原来计划用做排球馆,不过如果北京要举办2008奥运会,它就会转做举重的场馆。我们戴上了安全帽,经济学者刘列励带着大家参观。我和其他的记者一起疾步走着,到处寻找可以引用到新闻里的信息。

“它看起来就像一只漂亮的蝴蝶,或者说像一个可爱的飞碟。”我们站在体育馆外面时,刘教授说。他的英语口语很糟糕,但这句话却说得很好,他把最后一个词的尾音拖得很长,就像一个举重运动员刚把杠铃举过头顶。另一名官员把新体育馆的宣传册发给我们。里面有这么一句话:“北京航空航天大学体育馆看起来就像一只漂亮的蝴蝶,或者一个可爱的飞碟正飞过天空。”

我们走到体育馆里,站在未来的观众席上。下面有两个工人,正在摆弄着一大片土上的防水帆布:那就是未来的举重赛台。一个澳大利亚的考察团代表说话了,他的名字叫鲍勃·埃费斯通。

“那是热身的地方吗?”他指着另一堆土问道。我和其他记者都拥到前面,想看清楚。

“那儿才是热身的地方。”刘教授指着又一堆土说。

埃费斯通凝视着那片阴影,问道:“运动员可以直接从那儿走到赛台上吗?”

刘教授笑了。如果北京获得2008年奥运会的举办权,那么毫无疑问,举重运动员可以直接从热身的地方走到赛台上。埃费斯通点点头,感到满意。刘教授向考察团说了一番话。这座新的体育馆,他说,将以“智能化的管理系统”为特色。他话锋一转,抖擞精神做言语上的最后一次挺举。他说:“体育馆看起来就像一只漂亮的蝴蝶,或者说像一只可爱的飞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