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在那些无法确定的地方(第2/22页)

一个为美国发言的新声音

标题下方配了一张大幅照片,这位神气活现的候选人被妻子希拉里和女儿切尔西拥抱着,周围有一大群人簇拥着他们。报纸的日期是1992年7月16日。

我不禁再次用手捂住了脸。

这不可能……

任凭我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我的记忆还停留在1991年6月初。我感到沮丧极了。在短短一分钟之内,我就掉进了时空的深渊。心跳越来越快,我试图通过深呼吸来唤醒理智,让自己恢复平静。怎么解释我混乱的记忆?大脑损伤?还是吸毒?

我是医生。尽管神经学并不是我的专业,但我也在多家医院做过充分的实习。我知道,记忆缺失往往都是难解之谜。

显而易见,此时的我得了远事遗忘症:进入灯塔中那个“禁止进入”的房间之后发生的事情,我一点儿都想不起来了。那天之后,肯定有什么东西阻塞了我的大脑。

现在,我在自己的生活中消失了一年多!但是为什么?

我仔细思考了一会儿。以前我见过一些病人,他们在经历了无法忍受的创伤之后不能形成新的记忆——这是人体的一种自我保护机制,防止我们陷入精神错乱。但通常来说,他们的记忆会在几天后重新浮出水面。可是现在,我失去的记忆长达一年多……

妈的……

“亚瑟·科斯特洛?”

一位身着制服的警察在牢房门口叫了我的名字。

“是我。”我起身回答。

他打开铁栅门,抓住我的胳膊把我拽了出来。我们穿过迷宫般的走廊,来到一间审讯室。审讯室有二十平米大小,里头有一面大镜子和一张固定在地板上的大桌子,周围摆着三把不配套的椅子。

我认出了一名警察,就是先前试图拦住我却挨了我一脚的那位。他眉毛上贴着一块纱布,眼睛恶狠狠地瞪着我,像是在说“该死的浑蛋”。我没说话,看了他一眼,想用眼神告诉他“别记仇,伙计”。和他在一起的另一位警察是个拉美女人,头发乌黑,梳着发髻。她递给我一条旧麻布裤子和一件粗糙的灰色棉T恤。气氛一瞬间变得有点滑稽。在我穿衣服的时候,她自我介绍是负责审讯的书记官,并警告我别在她面前耍花招。

她开始提问,我一一交代了自己的身份、年龄、住址、职业。她说我被指控了好几项罪名:在宗教场所裸露身体、拒绝审问、袭警并致警察受伤。然后,她问我对此是否有异议。见我始终保持沉默,她试着问我是否有精神病史。我以有权不回答这些问题为由要求见律师。

“你请得起律师吗?还是需要给你指定一位?”

“我希望由杰弗里·韦克斯勒律师为我辩护,他人在波士顿。”

女警官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让我在笔录上签字,告诉我明天早上面见法官。然后她叫来一位助理,让他带我去照相室,采集电子指纹并拍照。趁女警官还没有下达把我送回牢房的命令,我请求打个电话。她同意了。

4

尽管不太情愿,我还是决定联系父亲。我担心他会过于激动,但我也知道他是唯一能帮我从这一大堆麻烦中脱身的人。我打给了波利娜——他忠诚的女秘书,也一度是他的情人。接到我的电话,她好像很吃惊,告诉我弗兰克此刻正和他妻子在意大利科莫湖度假。

“怎么回事,波利娜?爸爸从来不休假,更何况是去离家六千公里的地方!”

“哎,你要相信一切都会变的。”她回答,听上去有些局促。

“听着,我没时间和你解释我为什么打电话过来,但是我必须立刻和弗兰克联系上。”

她叹了口气,叫我等一等。不到一分钟,我听到了父亲嘶哑的嗓音:

“妈的,真的是你吗,亚瑟?”

“你好,爸爸。”

“为什么你这一年都不联系我们?我担心死了!”

我简要地向他描述了现在的处境。一句话,不太妙。

“可这段时间你到底去了哪里,看在老天的分上?”

电话那头,父亲气得快说不出话来了。他的声音又低又哑,像是从地下传来的。

“我什么也不知道,随你怎么想吧!我最后的记忆就是你让我签署文件继承灯塔的那天。”

“我们就来聊聊灯塔!我看到你把砖墙给砸了,我警告过你绝对不能这么做!”

他这番话彻底激怒了我。

“这不正是你期待的吗!你甚至买好了所有工具……”

他并没有否认。相反,在这股怒气背后,我感到他正焦灼地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接下去的对话印证了我的预感。

“那么……你在门后面发现了什么?”

“一连串的麻烦。”我想逃避他的问题。

“你到底发现了什么?”他步步紧逼。

“想知道的话,先让你的律师把我从监狱里弄出去。”

他咳嗽了好一会儿才答应下来。

“我马上给杰弗里打电话,他会处理好所有事情的。”

“谢谢。关于灯塔的事情,爸爸,你确定已经把所有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了吗?”

“当然!我有什么好瞒着你的?也许我本来就不应该跟你说那么多,因为你根本不听我的话。”

我可不想止步于此。

“我一直在想祖父的事情。”

“什么?你祖父?相信我,我把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以孩子们的生命发誓。”

我扯了扯嘴角。他这辈子都在以孩子们的生命向我母亲发誓,说他从来没有骗过她……

“弗兰克!跟我说实话,浑蛋!”

电话那头传来大声咳痰的声音。突然间,我明白了一件事。波利娜转接电话的速度很快,说明弗兰克并不在意大利,而更可能是因为癌症复发而在某家医院接受治疗。他小心翼翼想要瞒过别人,坚信自己可以再次成功逃脱死亡的魔爪。

“好吧,”他终于让步了,“有件事我没说,也许应该告诉你。”

我果然猜中了。但他接下来的话还是让我感到无比震惊。

“你祖父还在世。”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在开玩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