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中的天平摇摆不定(第3/5页)

劳伦躺在地毯上,全身心地研究着手里的论文。她母亲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翻看着报纸。时不时地,她会停下阅读,抬头看一看她的女儿。

“你是搞什么名堂,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她将手里的报纸一把扔到了面前的茶几上。

劳伦把论文里的一些重点摘抄到了旁边的活页笔记本上,并没有回答。

“你这样有可能会毁掉自己的前程,辛辛苦苦工作了那么多年,一下子就没了,这值得吗?”她母亲继续质问着。

“你不也是辛辛苦苦维持了那么多年的婚姻,一下子说没就没了吗?而且据我所知,你好像是不是还没能保住爸爸的那条命呢?”

劳伦的母亲猛地站了起来。

“我去遛一遛嘉莉。”她冷冰冰地说,从衣架上拿下了她的风衣。

在离开这套房子的时候,她砰地一下关上了门。

“再见吧。”劳伦咕哝了一句,耳朵里听着她的脚步声渐渐离去。

克莱恩夫人来到楼梯底下的时候正好碰到一位快递员。他捧着一大束白色的牡丹花,问她劳伦·克莱恩住在哪里。

“我是克莱恩夫人。”她表示,并顺手取过了花束外包玻璃纸上插着的小信封。她让他把花摆在大堂里就可以了,她等一下回来的时候顺手带上去。于是,她给了他一份小费,年轻人就走了。

来到大街上,她打开了小信封。里面的小卡片上只写着这么几个字:又见面了。底下是签名:阿瑟。

克莱恩夫人把卡片揉成一团,塞到了风衣最里面的口袋里。

在这一片街区只有一个街心花园可以让小动物进出。命运之神的安排总是有理由的,只不过,在缺乏想象力的世人看来,这些理由往往显得还不够充分。克莱恩夫人坐到了一张长凳子上,在她旁边,有一位正在读报纸的老妇人,今天似乎特别想跟她认识一下。

街心花园里有一块围起来让狗撒欢的空地,一只杰克罗素梗犬正躺在椴树芬芳的树荫下休息,嘉莉一进圈就爬到它身上去了。

“您的脸色看起来似乎不太好啊。”老妇人打开了话匣子。

克莱恩夫人被她的声音吓了一跳。

“我只是在想问题而已。”劳伦的母亲定过神来回答,“我们的狗看起来好像相处得不错啊……”

“巴布洛向来都喜欢粗粗的家伙。不过,看来还得再跟它读一遍这方面的动作指南啊,我怎么觉得它们两个这姿势不对啊。您这忧心忡忡的是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

“如果您有什么想要讲出来,那我可是最理想的对象,因为我的耳朵聋得就好像被塞住了一样!”

克莱恩夫人看了看萝丝,她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眼前的报纸。

“您有小孩吗?”她似乎很随便地问了一句。

莫里森小姐摇了摇脑袋。

“那么,您根本就没有办法理解了。”

“可是,我喜欢那些有孩子的人哪!”

“这又有什么关系。”

“这么说可真是要让我生气了!”萝丝立即表示抗议,“对于有小孩的人来说,没有小孩的人简直就好像是来自另外一个星球。爱一个人,那可是跟抚养孩子一样复杂的事情!”

“我完全不能同意您这个观点。”

“那么告诉我,您现在还结着婚吗?”

克莱恩夫人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无情的岁月已经抹去了无名指上戒指的痕迹。

“那么,您的女儿是怎么惹您不高兴了?”

“您怎么会知道是女儿而不是儿子?”

“50%的机会嘛!”

“我想,我可能是做了一些不应该做的事情。”劳伦母亲说话的声音低沉了下来。

老妇人折起报纸,很认真地倾听克莱恩夫人讲述心中不吐不快的故事。

“关于那束花,您这么干可真是够差劲的呢!可是,为什么您就这么害怕让她再见到那个年轻人呢?”

“因为他的存在可能会唤醒一段往事,最终我们两个都会受到伤害。”

老妇人又翻起了报纸,但其实她这只是在思考,过了一会儿,她又把报纸搁到了凳子上。

“我不知道您具体指的是什么,不过,如果是要靠谎言来维持的话,我想您最终谁也保护不了。”

“很抱歉。”克莱恩夫人表示,“我跟您说的都是您没办法明白的事情。”

萝丝·莫里森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听她解释,劳伦的母亲却有些犹豫了。算了,管他呢,跟一个陌生人讲一讲心里话,这又有什么好损失的呢?想要摆脱孤独的愿望是如此强烈,最终在她心里的考量中占据了上风,她稍微平复一下心情,讲述了一个男人为了救一个年轻的女人,在她自己的母亲都已经放弃了的情况下,把她从医院里面掳走的故事。

“您说的这位年轻人会不会正好有一个单身的老祖父?”

“当他把我女儿公寓的钥匙还回来以后,我就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了。”

“他就这么说消失就消失了?”

“要知道,我们多少还是在这方面帮了他的。”

“我们?”

“还有一个著名的神经外科医生,他从专业的角度向那个年轻人解释了我女儿的身体还很虚弱,经不起强烈的刺激。医生可以找出一千条理由说服他放手,离得远远的。”

“可是,有那么多活生生的证据在那里,这个男人存在的痕迹难道就这么被抹去了?”

劳伦的母亲叹了口气。

“是的。”

“我认为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老妇人接着分析,“要知道,他们处于热恋当中的时候,对事物的判断能力往往会大大地下降!谁能保证那个教授是靠得住的呢?”

“肯定是靠得住的,嗯,好吧,说老实话,我现在也不知道了。劳伦恢复得特别快,没过几个月,她就跟之前一样了。”

“您认为现在去跟您的女儿讲这些是太迟了吗?”

“我每一天都在心里面问自己这个问题,可是,我根本没有办法去想象她会有怎样的反应。”

“我曾经见过有不少人的生活被所谓的家庭秘密搞得乱七八糟。是,我没有小孩,我没那个运气,尽管刚才我跟您讲无所谓,但这其实只是好面子的话,实际上,您都不知道我心里有多么遗憾。为了证明自己还能够生小孩,我那个时候拼命地跟不同的男人交往,但到头来,我才发现,这只是我不愿意面对自己的问题,只是自私自利为自己找的借口而已。所以,我理解您为什么保持沉默,尽管我几乎可以肯定您这么做是错的。爱应该是给予和包容,这也正是爱的力量如此强大的根源所在。”

“我真希望您说的这一切都是对的。”

“有时候,我们离开一个人,过了一段时间,还以为已经把他忘记了……突然,一份回忆涌上心头,他又活生生就在那里,所以,就好像我们对自己父母的爱,我们又怎么能够想象这一份爱有一天竟然会消失于无形呢?我曾经有太多的机会却没有好好珍惜,没能对父母说一声我爱你,直到他们死了以后才终于意识到心里面有多么挂念,才后悔莫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