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途再美,也终有归期

假如人生只是一段漫长的休眠,唯有人与人之间的爱才能带我们来到梦醒的边缘。

周末的天气很不错,天边连一片云都没有。周围安静极了,就好像整座城市刚刚才从太过短暂的夏夜当中醒过来一样。劳伦赤着脚,头发乱糟糟,身上穿着一件旧的套头衫,这就算是她在家里面穿的轻薄便装了。此刻,她正在书桌前工作,从前一天停下来的地方开始继续进行研究。

她一直搞到了中午的时间,也该是快递员上门送件的时候了。她在等的是一本两天前下单的科学论著,看来,她最后可能还是要到信箱里面去翻这本书了。穿过客厅,在打开公寓房门的时候,她被吓了一大跳,不禁喊了起来。

“很抱歉,我没想要吓您的。”阿瑟的双手交叉藏在背后,“我从贝蒂那里拿到了您家的地址。”

“您来这里干什么?”劳伦扯了扯自己身上的套头衫。

“我自己其实也不太清楚呢。”

“他们绝不应该让您出来的,这也太早了一点。”她有点结结巴巴。

“我得跟您坦白,我并没有给他们太多选择的机会……您,还是可以让我进来的吧?”

她侧身让他进了屋,请他在客厅里坐下。

“我马上就来!”说完,她逃到了洗手间里面。

“我看起来简直就像个妖怪!”她对着镜子里面的自己说,然后伸出手把乱糟糟的头发稍微整理了一下。接着,她又旋风一般冲进了更衣室,在衣架之间乱翻一气。

“没什么事吧?”阿瑟听到衣橱里挂着的衣架相互碰撞发出的声音,觉得很奇怪。

“您想喝咖啡吗?”劳伦在房间里喊着,她还没想明白应该穿什么衣服才好,都快要绝望了。

她把一件毛线衫拿到跟前仔细看了看,然后随手扔到了地上,那件白色的衬衣也不合适,于是打着转“飞”到了天上,很快另一件小连衣裙也遭到了同样的命运。时间一秒一秒过去,她的身后各种衣服已经堆成一大摞。

阿瑟走到了客厅中间,他打量着周围。上帝啊,他对这个地方实在是太熟悉了。在那个浅色的木头书架上,一层层搁板都被各种大部头的书籍压弯了腰。总有一天,如果劳伦真的把她医学方面的百科全书收集完备,到那个时候,估计这个书架也就要不堪重负光荣隐退了吧。如今,劳伦摆书桌的位置恰恰就是以前他放自己工作台的地方,看到这个,阿瑟禁不住笑了起来。

透过虚掩着的房门,他瞄了一眼卧室里面的样子,还有那张正对着港湾的床。

劳伦在他身后轻轻咳嗽,他转过身来,只见她穿着一条牛仔裤,上身是一件白色的T恤衫。

“您的咖啡是要加奶和糖,不要奶要糖,还是不要糖要奶?”她问道。

“随便,都可以!”阿瑟回答。

她闪身走到了厨房的储物柜前,水龙头打开了,有点漏水,喷得到处都是水。

“我这儿好像有点问题。”她伸手想要尽力控制水流。

阿瑟马上告诉她,这套房子的总水阀就在她旁边的那个小橱柜里面。劳伦赶忙把阀门关上,就这样带着被喷得一脸的水,她直勾勾地盯着阿瑟。

“您怎么会知道的?”

“我是建筑师啊!”

“这个职业难道能让你们拥有看穿墙壁的本事吗?”

“一个房子里面的问题啊,其实还没有人体里面的问题那么复杂,跟你们一样,我们也能有办法止住‘大出血’。您这儿有维修的工具吗?”

劳伦用纸巾抹了抹脸,然后拉开一个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把旧螺丝刀、一把活动扳手,还有一个锤子。

她把这些工具摆在橱柜上,一脸的遗憾。

“应该也还是可以搞一搞的。”阿瑟表示。

“我可不认为我自己有这个本事!”

“这种事情跟您在手术室里的工作相比,那可是差太远了。您这里有没有新的密封垫圈?”

“没有!”

“您去看看配电箱吧,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通常在电表的上面总是能找到那么一两个。”

“可是,配电箱又要到哪里去找呢?”

阿瑟伸出手指了指就在门口墙上那个小小的塑料板。

“那是电路开关啊。”劳伦说道。

“没错,就是在那里。”阿瑟似乎觉得挺好笑的。

劳伦在他面前傲然挺立。

“好吧,既然您知道我这所房子所有橱柜里面的秘密,那还是您自己去找那些垫圈吧,这样也省了我们大家的时间!”

阿瑟向着门口的方向走去。他伸出手去够那块塑料板,但似乎半路又改变了主意。

“您这是怎么了?”劳伦问他。

“我的手好像还有点不是很灵活。”阿瑟说话的声音很低,显然是有点难为情。

劳伦向他走了过去。

“这没关系的,”她说话的声音很令人安心,“耐心一点,这不会有什么后遗症的,只是您还需要一点时间才能完全康复,这是自然界的法则。”

“您还想不想修水管?如果您愿意的话,我可以告诉您该怎么做。”阿瑟表示。

“今天上午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并没有打算花太多的时间来修水管。我的邻居在这些方面可绝对是能工巧匠,就是他几乎帮我安顿好了这屋子里的一切,我想他应该会很乐意帮我处理这个小问题的。”

“把这个书架靠着窗户摆放,这也是他的主意吗?”

“为什么要这么问呢,不应该这么摆吗?”

“没有,没有。”阿瑟一边说着一边转回到了客厅里面。

“您说的这个‘没有,没有’其实想表达的肯定是完全相反的意思!”

“不是的,完全不是这么回事!”阿瑟坚持着。

“您这谎撒得也够烂的!”

于是,他就请劳伦坐到沙发上来。

“现在您转过身去。”阿瑟表示。

她按照他说的做了,却完全不明白他这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您瞧,如果书架不是正好挡住窗户的话,您坐在这里看窗户外面的景观多棒啊。”

“景观是挺不错,可是却在我的背后啊!通常来说,我可是正面坐在沙发上的哈!”

“正因如此,所以要是能把沙发掉过来,那就更好了。老老实实地说,这房间的大门口又能有什么好看的呢,您说对不对?”

劳伦唰地一下站了起来,两手叉腰盯着他看。

“我还从来没想过这个。您离开医院突然来到我家里面,该不是要来给我这屋子重新装修吧?”

“对不起。”阿瑟低下了头。

“不,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劳伦的语气缓和下来,“最近这段时间,我的脾气有点大。我给您泡杯咖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