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03 不幸 Chapter 20 白娘子

等到我们更衣时,黎明已经亮成了白天,厨房的用人正往楼上送早餐。

“我想知道,”我倒着巧克力饮料说,“该死的白娘子到底是谁?”

“白娘子?”提着面包篮子、在我身后俯身的马格纳斯被突然一惊,一个面包圈从篮子里掉了出来。我灵巧地接住它,然后回头向上看着表情十分震惊的马格纳斯。

“是的,没错,”我说道,“你听说过这个名字吗,马格纳斯?”

“怎么了,我听说过,夫人,”马格纳斯说,“白娘子是女巫。”

“女巫?”我不敢相信地说。

马格纳斯耸耸肩,特别细心地把面包圈四周的餐巾往里塞,而且他并没有看我。

“白娘子,”他低声说,“是个会治病的女巫。而且……她能够看到男人的内心,如果男人的灵魂里有罪恶的话,她还能把这个人的灵魂变成灰烬。”他快速地点了点头,然后拖着脚匆匆往厨房那边走去。看到他的手肘在动,我知道他边走边在胸前画着十字。

“天哪,”我转身对詹米说,“你听说过白娘子吗?”

“嗯?噢?噢,听说过,我听说过那些故事。”詹米埋头喝着巧克力饮料,长长的红色睫毛遮住了他的眼睛,但是他的脸红得很厉害,不可能归咎于杯子里冒起来的热气。

我靠在椅背上,抱着双手,仔细地打量着他。“噢,你听说过?”我说,“昨晚攻击我和玛丽·霍金斯的那个人说我是白娘子,你会觉得惊讶吗?”

“是吗?”听到我这么说后,他惊讶地迅速抬起头。

我点点头:“他们在光线下看了我一眼,大喊‘白娘子’,然后就像发现我有瘟疫一样逃跑了。”

詹米深吸一口气,然后又慢慢地吐出来。他脸上的潮红正慢慢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像他面前那个白色瓷盘一样的苍白。

“我的天,”他似乎自言自语地说,“我的天哪!”

我向前倾,越过桌子把他手里的杯子拿过来。“给我讲讲你知道的关于白娘子的事情。”我温柔地说。

“呃……”他犹豫了,但接着窘迫地看着我,“只是……我对格兰格瑞说过你是白娘子。”

“你跟他说过什么?”我被嘴里的面包呛住了。詹米帮忙拍打着我的后背。

“呃,其实是格兰格瑞和卡斯特罗蒂公爵,”他戒备地说,“我的意思是,我和他们打牌、玩骰子,但是他们觉得不够。他们觉得我想对妻子忠诚很搞笑。他们说……呃,他们说了些东西,而我……我听厌烦了。”他把目光挪到边上,耳尖红得发烫。

“唔。”我呷着茶说道。我见过他舌头转动起来时的样子,所以能够想象詹米受到的那种无情戏弄。

他一口气喝完杯子里的饮料,然后专心致志地再往杯子里加饮料,眼睛紧盯着饮料壶,避免与我眼神接触。“但是我也不能直接离开,是吧?”他问道,“我晚上必须陪着王子殿下,而且让他觉得我没有男子气概不太好。”

“所以你跟他们说我是白娘子,”我说道,努力不让我的话里有任何笑意,“说你要是和那些女士玩乐,我就会让你的私处枯萎。”

“呃,是的……”

“天哪,他们信了?”我努力控制着自己,能感到我的脸和詹米的一样火辣辣的。

“我说得很真,”他说道,一只嘴角开始扭曲起来,“我让他们以各自母亲的生命起誓不外传的。”

“在这之前你们喝了多少?”

“噢,喝了不少。我最少喝了三瓶吧。”

我放弃挣扎,大笑了出来。“噢,詹米!”我说,“你太可爱了!”我前倾吻了吻他那发红得特别厉害的脸颊。“不错。”我说着,把他手里的面包拿过来,涂抹上蜂蜜,然后又还给他。“我没有什么好抱怨的,”我说,“因为除了维护你的美德以外,这样做似乎还让我避免了被强暴。”

“是啊,谢天谢地。”他放下面包圈,握着我的手,“天哪,要是你发生了什么,外乡人,我……”

“是的,”我插嘴道,“要是那些攻击我们的人知道我是白娘子……”

“是啊,外乡人。”他朝我点点头,“不可能是格兰格瑞和卡斯特罗蒂,因为在你们被袭击,菲格斯来找我时,他们都和我在房子里。但是他们肯定把这事告诉别人了。”

回想起那个白色的面罩,以及面罩后面的声音,我不禁感到一阵微弱的颤抖。

他叹了一口气,然后放开了我的手。“也就是说,我最好去找格兰格瑞,看看他到底把我婚姻生活的故事讲给多少人听过。”他生气地用手搓着头发,“然后我还必须去拜访王子殿下,搞清楚他与圣热尔曼伯爵定合约到底是什么意思。”

“想来也应该去找格兰格瑞,”我若有所思地说,“尽管我们都知道他这个人,或许他已经把你的故事告诉半个巴黎的人了。下午我自己也要去见几个人。”

“噢,是吗?你要去见谁?”他仔细地看着我。想到前路上的磨难,我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准备好。

“首先去见雷蒙师傅,”我说,“然后去见玛丽·霍金斯。”

“或许是薰衣草?”雷蒙踮起脚尖到架子上取下一个罐子,“不是用来抹在身上的,但是它的香味让人镇静,能够镇静神经。”

“呃,那得看是谁的神经。”我回想起詹米对薰衣草香味的反应,然后说道。这是兰德尔喜欢的香味,詹米绝不会觉得这种香味让人镇静。“但是,无论如何,这或许有用。反正不要伤害人。”

“不要伤害人,”他若有所思地重复我的话,“这个准则特别正直。”

“这是希波克拉底誓词的开头,你知道的,”我说道,看着他弯腰在抽屉和柜子里翻找,“这是医生的誓词。‘首先,不要伤害人。’”

“噢?你自己宣誓了吗,夫人?”他那双青蛙般的明亮眼睛,在高高的柜台上面向我眨着。

在他目不转睛的凝视下,我感到自己脸红了。“呃,其实没有。我并不是真的医生。还不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在最后加上这三个字。

“不是?你知道失去的处女膜无法复原,却试图去治疗‘真’医生都不会尝试去治疗的伤害。”他显然是在讽刺我。

“噢,无法复原吗?”我冷冷地说。菲格斯在我的鼓励下,跟我说过关于爱丽丝夫人妓院里那些“女士”的不少事情。“猪仔膀胱里装鸡血呢?或者你觉得那种东西属于药剂师而不是医生的技能范畴?”

他没有眉毛,不过在他被逗乐时,他的大额头稍微向上皱了皱。“那有谁被那个东西伤害了,夫人?肯定不是卖家,也不是买家——这种买家花钱得到的愉悦,可能比那种买真货的人得到的愉悦多。连处女膜也没有受到伤害!这无疑是种特别道德,并且符合希波克拉底誓词的做法,但是有医生会乐意这么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