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02 王位觊觎者 Chapter 14 血肉之思(第4/4页)

菲格斯一言不发地忍受了一切。詹米在完成鞭打,面色苍白、流着汗液退到后面时,菲格斯还静静地俯卧着,让我有些担心他已经死了——如果不是被打死,就是因为休克而亡。不过,一阵深沉的战栗似乎贯穿他那弱小的身体,然后他向后滑动,从桌子上下来,僵硬地站了起来。

詹米大步向前,抓住他的胳膊,担心地把他前额上汗湿的头发拨到后面。“你没事吧,伙计?”他问,“天哪,菲格斯,告诉我你没有事。”

菲格斯脸色苍白,眼睛鼓得像茶碟一样大,但他却因为主人表现出好心而微笑了,两个兔牙在灯光下闪闪发光。“噢,没事的,大人,”他喘息着说,“您原谅我了吗?”

“天哪,”詹米嘀咕着,把菲格斯紧紧搂在怀里,“原谅了,当然原谅了,你个傻子。”詹米放开他,双手握着他的胳膊,轻轻地摇了摇他,“我不想再打你了,你听到没有?”

菲格斯两眼放光地点点头,然后挣开詹米,跪到了我面前。“夫人,您也原谅我了吗?”他问道。正式地把双手握在面前,满怀信任地抬头看我,就像一只在讨要坚果的金花鼠。

我觉得我会当场羞愧死,却集聚了足够多的镇静,伸手下去把他扶了起来。“没有什么需要原谅的,”我脸颊火烫,坚定地告诉他,“菲格斯,你是个特别勇敢的家伙。为什么……呃,为什么不去吃点晚饭呢?”

听到我这么说,厨房里的气氛放松下来,大家似乎都同时松了很大一口气。其他用人挤着走上前,叽叽咕咕地表示关心和祝贺,把菲格斯当作英雄来对待,而我和詹米则很快退回到了楼上的卧室。

“噢,天哪,”詹米说着,精疲力竭似的瘫倒在椅子里,“我的天哪,菩萨啊,上帝啊!我得喝杯酒。别摇铃!”他担心地惊呼道,尽管我还没有朝铃铛绳索移动,“我现在不敢面对任何一个用人。”他站起来在橱柜里翻找,“不过,我记得这里面有一瓶酒。”

确实有一瓶,而且还是瓶上好的陈酿苏格兰威士忌。他粗野地用牙咬开瓶塞,喝掉大概一英寸深的酒,然后把酒瓶递给了我。我毫不犹豫地学他喝了一口。

“天哪。”我缓过气来说道。

“没错。”他说着,把酒瓶拿过去,又喝了一大口。他把酒瓶放下,紧紧抱着头,用手指抓动头发,直到头发杂乱地立了起来。他虚荣地笑了起来。“我这辈子从来没有感觉这么傻过。天哪,感觉自己像个傻瓜!”

“我也是,”我把酒瓶接过来说,“我甚至比你更傻。毕竟都是我的错。詹米,你不知道我有多愧疚。我从来没有想过……”

“啊,别烦扰自己。”过去半个小时的紧张气氛缓和下来,他充满爱意地捏了捏我的肩膀,“我想,他以为我会解雇他,那样他就会回到街上……可怜的小家伙。难怪他被打了还会觉得自己幸运。”

回忆起弗雷先生的马车穿过的那些街道,我短暂地颤抖了一下。衣衫褴褛、浑身伤口的乞丐固执地坚守着自己的领地。即使是在最寒冷的夜晚,他们也都睡在地上,唯恐某个竞争对手从自己那里偷去一个可以挣钱的角落。许多比菲格斯小很多的孩子,像饥饿的老鼠一样,在集市的人群中间快速穿行,眼睛始终关注着掉到地上的食物碎屑,以及无人防备的口袋。至于那些病得无法干活的、丑得无法卖到妓院的,以及只是太不走运的孩子,他们的一生其实很短,而且远说不上愉快。菲格斯想到有可能被人从一日三餐、衣着干净的奢华生活里扔回到肮脏环境里,突然心怀不必要的罪恶感也不足为奇。

“我也觉得是那样。”我说。现在,我喝酒的方式从大口痛饮变成了更加斯文的慢酌浅饮。我斯文地抿了一口,然后把酒瓶递还给詹米,特别超然地注意到我们已经喝掉了半瓶多。“不过,我希望你没有打伤他。”

“呃,他肯定会有点疼。”他的苏格兰口音,在平时比较微弱,但在他喝了不少酒时,总是会变得更加明显。他摇摇头,眯眼朝酒瓶里看,想判断还剩多少酒。“你知道吗,外乡人,我到了今晚才明白以前我父亲打我时有多困难。我总是以为,在被打时我才是那个最受苦的人。”他向后偏头,又喝了一口酒,然后放下瓶子,睁大眼睛盯着火炉。“当父亲可能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简单。我得仔细想想。”

“好吧,别想得太厉害,”我说,“你喝得不少了。”

“哎哟,别担心,”他欢欣地说,“橱柜里还有一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