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02 王位觊觎者 Chapter 14 血肉之思(第3/4页)

我们在回家路上礼貌地交谈着,讨论医学上的事情,而菲格斯则在角落里生闷气,眼睛在杂乱浓密的头发下面瞪着。在特穆朗街停下来时,他不等车夫开门就从边上跳了下去,冲进了家里。我盯着他的背影,想他是怎么了,然后转身与弗雷先生道别。

“这真没什么,”他礼貌地安慰我,回应我的不停道谢,“反正你住的地方正好在我回家的路上。而且在这个时候,我不敢让您这样一位优雅的女士走在巴黎的街上。”他把我扶下马车,正张口想再说什么时,身后的大门砰的一声打开了。

我及时转身,看见詹米的表情从轻微的恼怒变化为惊吓和意外。“噢!”他说,“晚上好,先生。”他给弗雷先生鞠了个躬,弗雷先生则极其庄重地还了礼。

“很荣幸您妻子让我安全护送她到家门前,大人。至于她的晚归,还请您把罪责归到我身上,她一直在天使医院最高尚地帮助我做一个小手术。”

“我想是这样,”詹米无奈地说。“毕竟,”他对我皱起眉头,用英语补充道,“丈夫拥有的吸引力,可比不上肠道发炎或让人恶心的疱疹病例,是吧?”不过,他的嘴角扭曲了一下,我知道他并不是真的生气,只是因为我没有回家而担心。因为让他担心,我感到了一阵懊悔。

他又给弗雷先生鞠躬,然后抓着我的上半部分手臂,推着我穿过了大门。

“菲格斯在哪儿?”背后的大门才关上,我就问道。

詹米哼了一声。“我想他在厨房里,等着接受惩罚。”

“惩罚?什么惩罚啊?”我问。

出乎意料的是,他大笑起来。“好吧,”他说,“我当时正坐在书房里,想你该死的到底去哪儿了,正要下楼亲自去医院时,门突然被人推开,菲格斯冲进来,跪在我脚下,求我当场杀了他。”

“杀他?为什么啊?”

“呃,我也是这么问他的,外乡人。我以为你们在路上被拦路贼埋伏了。你知道,街上有不少危险的暴徒团伙。我想,他是没有保护好你,才会让我杀了他。可是他说你在大门口,于是我冲出去看你是否没事儿。菲格斯则跟在我后面,叽叽咕咕地说什么辜负了我的信任,不配叫我主人,求我打死他。我觉得有点想不通,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所以就跟他说晚些收拾他,让他去厨房了。”

“噢,我的天哪!”我说,“因为我回家有点晚,他就觉得辜负你的信任了?”

詹米侧眼看了看我。“是啊,他就是那样想的。而且,他也确实辜负了我的信任,让你和陌生人同乘一辆马车。他发誓说他本来要拦在马车面前,不让你上马车,但是你,”他尖锐地补充道,“看上去和那个男人关系不错。”

“呃,我当然和他关系不错,”我愤愤不平地说,“我只是帮助他接上了一条断腿。”

“唔。”我这条论据似乎让他觉得不可信。

“噢,好吧,”我勉强同意道,“或许这有点不明智。但是他看上去确实十分正派,而且我也急着回家——我知道你会担心。”不过,我现在还是希望在菲格斯疯狂地唠叨和拉动我的衣袖时,我能够给予更多的关注。那时我只想着尽可能快地回到家。

“你不会真的打他吧?”我有些担心地问,“这完全不是他的错——是我坚持要和弗雷先生同行的。我是说,如果有人该挨打,那么应该是我。”

詹米朝厨房那边转身,对着我嘲弄地皱起了眉头。“是啊,是该打你,”他同意道,“不过我发过誓不打你,所以我可能还是得将就着打菲格斯了。”

“詹米!别打他!”我完全停住,拉着他的胳膊,“詹米!求你了!”然后我看到他嘴角隐藏的微笑,于是松了口气。

“不,”他说道,脸上的微笑显现了出来,“我不打算打死他——甚至没有打算打他。不过,我可能得给他一两个耳光,这样只是保全他的尊严,”他补充道,“他觉得自己犯了大错,没有按我的命令保护你——不假装发个火,我就很难让这事儿了结。”

他在厨房的厚羊毛毡门外停下来,系紧袖口,整理脖子上的领巾。“我穿着得体吗?”他问,然后把浓密、蓬乱的头发向后整理,“或许我该去把外衣取来——我不知道批评人时怎样穿才恰当。”

“你看上去不错,”我克制着笑意说,“很严厉。”

“噢,那就好,”他说道,然后挺直肩膀,咬了咬双唇,“希望我不会笑出来,坚决不能笑。”他嘟哝着,推开了那扇通往厨房楼梯的门。

然而,厨房里的氛围丝毫不滑稽。我们才进去,厨房里常见的那种嘈杂就立刻停下来,用人们匆匆到厨房一侧站成排。所有人都站着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儿,两个女佣中间动了动,菲格斯走了出来,站到我们面前的空地上。

他脸色苍白,满脸泪痕,但他现在并未哭泣。他先后给我与詹米极其庄重地鞠了躬。“夫人,先生,我很惭愧,”他低声却清楚地说,“我不配为你们做事,但我还是请求你们不要解雇我。”想到被解雇,他那尖厉的声音颤抖了,而我却咬了咬嘴唇。菲格斯侧眼看了看那几排用人,似乎是在寻求道德支援,得到马车夫费南德点头表示鼓励。他深呼吸鼓起勇气,然后站起来,直接对詹米讲话。“我准备好接受惩罚了,大人。”他说。这似乎是个信号,有位男佣从僵硬的人群里走出来,带他走到擦洗干净的木板桌子边上,然后走到桌子另一边,抓住他的手,把他上半身拉到桌面上,然后就这样拉着他。

“但是……”詹米说道,他被事件的进展速度吓到了。他什么也没有做,直到老管家马格纳斯面色沉重地走上来,把厨房里用来磨刀、礼仪性地放在装肉盘子上面的皮带呈到他面前。

“呃。”詹米无助地看着我说。

“唔。”我说道,然后向后退了一步。

詹米眯着眼,紧紧抓住我的手。“不,你不能走,外乡人,”他用英语说,“如果我要打他,你就得看着!”

他绝望地看了看即将被打的菲格斯,又看了看马格纳斯呈给他的皮带,然后又犹豫了一会儿,最终妥协了。“噢,去他妈的。”他低声用英语说着,从马格纳斯手里把皮带抓过来。他不确定地把宽宽的皮带弯曲在双手中间。那根皮带有三英寸宽,四分之一英寸厚,是一件令人敬畏的武器。他显然希望自己没在这里,不过还是朝菲格斯俯卧着的身体走去。

皮带击打在身上发出的声响让我一惊,有几个女佣低声地尖叫出来,但菲格斯却没有发出声音。他那不大的身体颤抖着,詹米短暂闭了会儿眼睛,然后又咬唇继续完成惩罚,鞭打的节奏很均匀。我觉得不舒服,悄悄地在衣服上擦了擦潮湿的手掌。同时,我也感到一种错乱的冲动,想嘲笑这出糟糕的闹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