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02 王位觊觎者 Chapter 08 未安息的灵魂和鳄鱼(第3/6页)

“或许没有,”我说道,依然盯着那枚戒指。我举起手,让戒指在下午逐渐暗淡的光线里闪烁着。“如果他死了,詹米——如果他因为兰德尔死了而不存在——那么为什么他给我的这枚戒指还在我手上呢?”

他盯着戒指,我看见他嘴边的肌肉抽动了一下。我看见他也脸色苍白。我不知道现在让他想起兰德尔是否会伤害他,但我似乎并没有多少选择。“你确定兰德尔生前没有孩子吗?”他问,“或许总有一个答案。”

“或许有答案,”我说,“但我确定他没有孩子。弗兰克——”说到这个名字我的声音有点颤抖,“弗兰克深入调查过关于乔纳森·兰德尔之死的悲剧细节。他说兰德尔在起义的最后一场战役中死于卡洛登,他的儿子——也就是弗兰克的五代曾祖——是在他死后几个月出生的。他的妻子在几年后改嫁。即使他有私生子,这个私生子也不会与弗兰克有血缘关系。”

詹米皱起额头,两边眉毛中间竖起了垂直的浅显皱纹。“那也有可能是错误,或许那个孩子根本就不是兰德尔的?弗兰克或许只和玛丽·霍金斯有血缘关系,因为我们知道她现在还活着。”

我无望地摇摇头。“我不知道为什么。如果你认识弗兰克——不,我应该没有跟你说。我第一次遇见兰德尔时,我以为他就是弗兰克。他们当然不是一模一样,但是那种相似度……让人惊讶。兰德尔就是弗兰克的祖先。”

“我懂了。”詹米的手指变得湿润,他把它们拿开到短裙上去擦拭。“那么……这个戒指或许并没有什么意义,褐发美人。”他温柔地建议道。

“或许没有。”我摸着戒指,它就像我的肌肤一样温暖。然后我无助地把手放下。“詹米,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疲惫地用指关节揉搓着双眉中间的皱纹。“我也什么都不知道,外乡人。”他把手放下去,尝试着朝我微笑。“有件事情,”他说,“你说弗兰克跟你说过兰德尔会死在卡洛登?”

“是的。其实,在温特沃思监狱的时候,我为了让兰德尔害怕,所以在他把我推到雪地里时,我就跟他说过他会死在卡洛登。那是在……在我回去救你之前的事。”

他突然把眼睛和嘴巴紧闭起来,脸上的肌肉抽搐着,我担心地把脚放到地上。“詹米!你没事吧?”我想用手摸摸他的头,但他躲开了,然后站起来走到窗边。“是的,我没事儿,外乡人。我整个早上都在写信,脑袋都快炸了。你不用担心。”他挥手让我走开,然后闭着眼睛,把前额贴在冰冷的窗玻璃上。他继续说话,似乎是在让自己忘记头疼。“那么,如果你——还有弗兰克——知道兰德尔会死在卡洛登,但我们知道他不会……我们就能做到,克莱尔。”

“做到什么?”我焦急地在他边上徘徊,想帮助他,却不知道怎么做。很明显,他不想有人碰他。

“你知道的会发生的那些事情,能够被改变。”他从窗户上抬起头,疲倦地对我微笑。他的脸色仍然苍白,但是那种细微的短暂抽搐已经消失了。“兰德尔在卡洛登战役之前就死去,玛丽·霍金斯嫁给其他人。即使这意味着弗兰克不会出生——或许以其他方式出生,”他安慰地补充道,“这也意味着我们有可能成功完成我们的任务。或许兰德尔不会死在卡洛登,因为那次战役根本就不会发生。”

我能看到他努力挪动身子,朝我走过来,然后抱住我。我没有移动,只是轻轻地抱着他的腰。他埋下头,把前额靠在我的头顶上。“我知道这会让你伤心,褐发美人。但知道这同时也会带来好事,会不会让你觉得好受些?”

“会的。”我最后在他衣服里轻声说。我温柔地挣脱他的怀抱,用手抚摸着他的脸庞。他双眼中间的皱纹变深了,眼神也有些迷茫,但他却对我微笑着。

“詹米,”我说,“去躺会儿。我让人给德阿班维丽家送信,告诉他们我们今晚不能过去了。”

“噢,不用,”他抗议道,“我会没事儿的。我知道这种头痛,外乡人,只是写字造成的,睡一个小时就好了。”他转身走向门边,然后犹豫着转过身来,面带着些许微笑。“如果我在睡觉时喊出来,外乡人,你就把手放我身上,跟我说‘兰德尔已经死了’,那样我就没事了。”

德阿班维丽家的食物和宾客都还不错。我们很晚才回家,我一上床就睡着了,而且睡得很香,没有做梦,只是在半夜知道某些事情不对劲时才突然醒来。

夜晚冷飕飕的,羽绒被又像往常那样,已经悄悄地滑到了地上,所以我身上就只盖着一条薄薄的羊毛毯。我在半睡半醒中翻身,寻找詹米的体温。他已经不在了。

我在床上坐起来找他,然后立刻就看见了他。他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双手抱着脑袋。

“詹米!怎么了?你又头痛了吗?”我摸索着寻找蜡烛,打算去拿药箱,但是他坐的姿势让我放弃摸索,立马朝他走去。

他喘着粗气,似乎此前一直在奔跑。他的身体冰冷,却冒着汗。我摸了摸他的肩膀,发现它像金属塑像一样坚硬、冰冷。

我才摸到他,他就突然往后躲,然后迅速站了起来。他的眼睛在弥漫着黑暗的房间里大睁着,呈现出黑色。

“我不是故意吓你的,”我说,“你还好吗?”我顿时想他是不是在梦游,因为他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他的眼神直接把我略过了。无论他看到的是什么,肯定都是他不喜欢的东西。

“詹米!”我猛烈地说,“詹米,醒醒!”

他眨眨眼,然后看到了我,但是他的表情仍然凝固着,脸上的纹理绝望得就像一只惊恐万分的野兽。

“我没事,”他说,“我醒着的。”他似乎是在说服自己相信这个事实。

“你怎么了?你做噩梦了?”

“是做梦了,是的,那是个梦。”

我向前迈步,把手放在他手臂上。“跟我说说,说了就能把它忘掉的。”

他用力抓住我的前臂,既像是不让我碰他,又像是让我帮助他。月亮很圆,我能看到他身上的每块肌肉都紧绷着,就像石头一样坚硬、凝固,却充满了猛烈的能量,准备随时爆发,进行战斗。

“不行。”他说道,听上去仍然神志不清。

“可以的,”我说,“詹米,和我说说,跟我说你看到什么了。”

“我什么……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没有。我看不见。”

我把他拉过来,让他从房间的阴影里转过身,面对着窗外照进来的明亮月光。月光似乎起了作用。他的呼吸放缓了,然后他断断续续、痛苦地说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