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02 王位觊觎者 Chapter 08 未安息的灵魂和鳄鱼(第2/6页)

“如果你拜访一路上的所有酒馆,下个月都到不了加莱。”詹米评论道。他从毛皮袋里摸出钱包,把那一小堆银币装了进去。

“确实是这样,先生,”霍金斯先生说道,沮丧地皱起了眉头,“想来我必须放弃一两家,把它们留在回来的路上拜访。”

“如果你时间很宝贵,你可以派人代表你去加莱啊。”我建议道。

他意味深长地转着眼珠,尽可能地把他那愉悦的小嘴噘成忧伤的样子。“我也想啊,夫人,可阿拉贝拉号上载着的,我不能托付给别人。我的侄女玛丽在船上,”他坦诚地说,“这个时候正往法国驶来。她才十五岁,从来没有离开过家。恐怕我不能让她独自找路来巴黎。”

“确实不能。”我礼貌地同意道。玛丽·霍金斯,这个名字很耳熟,但我说不清楚为什么。这是个很平凡的名字,我没法把它和什么特别的事情联系起来。詹米起身送霍金斯先生出门时,我仍然在沉思这个问题。

“我相信您侄女的旅程会很愉快,”詹米礼貌地说,“她过来上学,还是看望亲戚呢?”

“结婚。”霍金斯先生满意地说,“我哥哥很幸运地为她找到一位特别有利的配偶,一位法国贵族。”他似乎要得意地详述这件事情,背心上的纯金纽扣紧拉着布料。“我哥哥是准男爵,你知道的。”

“她十五岁?”我不安地说。我知道早婚并不是稀奇事,但十五岁?不过,我自己就是在十九岁时结婚的——在二十七岁时再婚。在二十七岁的时候,我知道的东西多了太多。

“呃,您侄女和她的未婚夫认识很久了吗?”我好奇地问。

“从未见过。其实,”霍金斯先生靠近我,用一根手指捂着嘴唇,放低声音说,“她还不知道结婚的事情。要知道,谈判还没有完全结束。”

听到这里我很震惊,张嘴准备说点什么,但詹米紧紧抓住我的手肘表示警告。

“嗯,如果这位绅士是贵族,或许我们应该去宫里拜访您侄女。”詹米建议道,同时像推土机一样坚决地把我向门边推。还在讲话的霍金斯先生被迫向后退,以免被我踩到。

“你们一定会的,图瓦拉赫堡主。实际上,我觉得我侄女会见您和您夫人是极大的荣耀。我敢肯定,有女同胞相伴,她会觉得特别宽慰的,”他谄媚地对我笑着说,“当然了,我不会滥用仅限于生意上的交情。”

你这个浑蛋当然不会滥用,我愤慨地想。为了让你的家庭挤入法国贵族阶层,你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这其中就包括把你侄女嫁给……嫁给……

“呃,您侄女的未婚夫是……?”我直截了当地问。

霍金斯先生一副狡猾的表情,靠得足够近,嗓子沙哑地对我耳语:“我本来不该在签婚约之前说的,但看在夫人的分上……我可以告诉你,他是加斯科尼世家的一员,而且还是级别很高的一员!”

“当然。”我说。

霍金斯先生满怀期望地搓着双手离开了。我转身看着詹米。“加斯科尼!他说的是……不会吧?那个在上周来参加晚宴、下巴上沾着鼻烟的恶心老头?”

“马利尼子爵?”詹米听到我的描述后笑着说,“我想是的。他是个鳏夫,而且据我所知,他还是他家里仅有的单身汉。我觉得他下巴上的不是鼻烟,他的胡子就是那样,有点像是被虫咬过,”他承认道,“但是长着那些疣,刮起来肯定很困难。”

“他不能把一个十五岁的姑娘嫁给……嫁给……那个家伙!而且还不问这个姑娘的意见。”

“我想他能那样做,”詹米说道,他那种冷静让人极为恼火,“不管怎样,外乡人,这不关你的事。”他双手紧紧抱着我,轻轻地摇动我。“你听见没有?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奇怪!但事情就是这样的。毕竟,”他噘起宽大嘴巴的一角,“你也是在违背自己意愿的情况下被迫结婚的,后来也接受了这段婚姻,不是吗?”

“有时我就很怀疑!”我猛然拉动手臂,试图从他的拥抱里挣脱出来,但他只是抱着我,笑了笑,然后亲吻了我。片刻过后,我放弃反抗,暂时地表示屈服,放松地让他抱着。我会与玛丽·霍金斯见面,我想,而且我们要看看她是怎么看待这桩包办婚姻的。如果她不想看到自己的名字与马利尼子爵在婚约上结合,那么……我突然僵住了,然后把拥抱着我的詹米推开。

“怎么了?”他看上去有些担心,“你生病了吗,姑娘?你脸色很苍白。”

我的怀疑转瞬即逝,因为我突然想起来我是在什么地方见过玛丽·霍金斯这个名字的。詹米说得不对,因为我见过这个名字,它以铜版体写在一张族谱表的顶部,墨迹陈旧,因为历史久远而变成了深褐色。玛丽·霍金斯不会嫁给老朽的马利尼子爵,而会在公元一七四五年嫁给乔纳森·兰德尔。

“呃,她不可能嫁给兰德尔,不是吗?”詹米说,“他已经死了。”他往白兰地杯子里倒上酒,然后端给我。他稳稳地握着水晶玻璃杯的底部,嘴巴线条僵硬。他说“死”字时的嗓音斩钉截铁,赋予它一种充满仇恨的不可改变性。

“把脚抬起来,外乡人,”他说,“你的脸还是很苍白。”我随着他的动作,顺从地抬起脚,躺到沙发上。詹米坐到我头边,漫不经心地把手放在我肩上。他的手指温暖、强壮,温柔地按摩着关节的凹陷处。“马库斯·麦克兰诺赫对我说他在温特沃思监狱的地牢里看见兰德尔被牛群踩死了,”他又说道,似乎是在通过重复来让自己安心,“‘滚在血泊里的布娃娃’,马库斯爵士就是这么说的。他很肯定。”

“是的。”我喝了一小口白兰地,感觉我的脸上又有了温暖,“他也跟我说过。你说得没错,兰德尔队长已经死了。只是突然回想起玛丽·霍金斯,让我吓了一跳。这是因为弗兰克。”我向下看了一眼我放在肚子上的左手。壁炉里燃着小火,火光照亮了那枚光滑的金戒指——我的第一枚婚戒。詹米给我的苏格兰银戒,戴在我右手的无名指上。

“啊。”詹米抚摸着我肩膀的手定住了。他埋着头,却向上看了一眼,与我的眼神相遇了。自从我把他从温特沃思监狱救出来后,我们就再没有谈论过弗兰克,也没有提起过乔纳森·兰德尔的死亡。在那个时候,这似乎无关紧要,只是意味着那边不再有威胁我们的危险存在。而且自那以后,我就不愿让詹米回忆起任何关于温特沃思的事情。

“我的褐发美人,你知道他死了,不是吗?”詹米温柔地说。他的手指放在我的手腕上,我知道他说的是弗兰克,不是兰德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