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02 王位觊觎者 Chapter 06 兴风作浪(第4/12页)

“是啊?他不是要找个翻译吗?”詹米的身体还很虚弱,但他一直在和修士们打理修道院的马厩和田地,而且他脸上又重新有了正常的健康色彩。

“他需要的是忠实的仆人和朋友。”亚历山大院长用手指轻轻敲打着桌上那封打开的信,信上的饰章封蜡已经被撕破。他噘着嘴,来回看着我和他的侄子。“我现在跟你说的话不能外传,”他严厉地说,“虽然大家很快就会都知道,但现在……”我闭着嘴,努力表现得值得信赖。詹米有一丝不耐烦,轻轻地点了点头。“查尔斯·爱德华王子殿下,已经离开罗马,这周内就会抵达法国。”院长说着,稍微向前倾身,似乎是在强调他的话的重要性。

这确实重要。一七一五年,詹姆斯·斯图亚特重夺皇位未果——那次行动计划并不周全,因为缺乏支援,所以很快就失败了。据亚历山大讲,自那以后,流亡的苏格兰国王詹姆斯就在不懈地努力,不停地给其他国家的君主写信,尤其是他的表亲——法国的路易国王,反复强调他对苏格兰和英格兰王位索取的合法性,以及他的儿子查尔斯王子的地位,即王位继承人的合法性。

“他的皇家表亲路易令人苦恼地忽视了所有这些正当要求。”院长说。他皱眉看着那封信,似乎那就是路易。“如果他现在意识到自己在这件事里的责任,那么那些极其看重王位神圣权力的人会深感欣喜的。”

圣安妮修道院院长亚历山大就是詹姆斯党人,即詹姆斯的支持者。詹米告诉我,流亡国王与亚历山大通信最为频繁,后者知晓所有与斯图亚特王朝复辟相关的事情。

“他处于有利地位,”在讨论我们即将要去做的事情时,詹米曾这样给我解释过,“教皇的信使穿越意大利、法国和西班牙的速度最快,而且海关官员不能干涉他们,所以他们携带的信件不容易被截获。”

苏格兰的詹姆斯,流亡到罗马,而且其大部分支持来自教皇,而教皇获得的好处就是在英格兰和苏格兰重建天主教君主国。因此,詹姆斯的信件大多都由教皇信使邮递,以及由教会内部的忠诚支持者亲手传递,如博普雷圣安妮修道院院长亚历山大,人们可以依靠他与国王在苏格兰的支持者交流,而且风险比公开从罗马往爱丁堡和苏格兰高地寄信小。

亚历山大详解查尔斯王子来法国的重要性,我则好奇地看着他。他是个和我差不多高的敦实男性,肤色较深。他比詹米矮许多,但他们都有着那种我遇到的弗雷泽氏所拥有的特征,有些歪斜的眼睛、犀利的智力、察觉隐藏动机的天赋。

“所以,”他最后抚着深棕色的胡须说,“我说不准王子殿下是受路易的要求来到法国,还是代表他父亲不请自来。”

“这会带来些许影响的。”詹米评论道,怀疑地皱起一边眉毛。

他叔叔点点头,浓密胡须里展现出短暂、扭曲的微笑。“没错,孩子,”他说,平常那种正式的英语中浮现出一种微弱的苏格兰语征兆,“完全没错。如果愿意,你和你的妻子就要去那里为他服务。”

提议很简单:如果詹姆斯国王陛下最忠诚、最敬重的朋友亚历山大的侄子,同意前往巴黎尽全力辅佐国王的儿子查尔斯·爱德华王子殿下,那么国王会提供路费和少量津贴。

我被惊呆了。我们最初打算去罗马,目的就是阻止一七四五年第二次詹姆斯党人起义,而罗马看上去就是我们执行这项任务的最佳地点。以我的历史知识来看,我知道这次由法国资助、由查尔斯·爱德华·斯图亚特领导的起义,会比他父亲尝试的那次走得更远,但是并不足够远。如果事情按照我设想的那样进展,那么“美王子”查理领导的军队会于一七四六年在卡洛登惨败,苏格兰高地的人民也会在未来两百年里尝尽这次惨败带来的恶果。

现在是一七四四年,查尔斯本人刚开始在法国寻求帮助。要想阻止一场叛乱发生,有什么地方比待在叛乱的领袖身边更好呢?

我看了詹米一眼,他朝他叔叔身后看去,看着墙上的一个小神龛。他面无表情地思索着,眼神停留在那个圣安娜的镀金像上,金像脚下摆着一小束温室花卉。最后他眨眨眼,对他叔叔笑了笑。“尽全力帮助?可以,”他轻声说,“我觉得我能做到。我们要去。”

我们确实去了,但是我们没有直接前往巴黎,而是从圣安妮修道院来到海岸上的勒阿弗尔,先去见詹米的堂叔杰拉德·弗雷泽。

詹米写信告诉杰拉德·弗雷泽我们在去巴黎的路上,他则让詹米到勒阿弗尔见他。他是个富有的苏格兰逃亡者,做葡萄酒和白酒的进口生意,不仅在巴黎有一个小仓库和两栋宽敞的城市住宅,而且在勒阿弗尔有个特别大的仓库。

现在我已经休息好了,觉得饿了。桌上有食物,肯定是詹米告诉服务员在我睡觉时送上来的。

我没有晨袍,但我可以穿那件笨重的天鹅绒旅行披风。我坐起来,披上温暖、沉重的披风,然后起床解手,往壁炉里加柴火,再坐下来享用迟到的早餐。

我满意地咀嚼着坚硬的面包条和烤火腿,喝着那壶牛奶。我希望詹米也能吃得不错,他说杰拉德是个好朋友,但在遇到几个詹米的亲戚后,我有些怀疑他有些亲戚的好客程度。没错,亚历山大院长欣然接纳了我们——在院长这个职位上,他收留一个逃亡的侄子和他可疑的妻子,就算得上是欣然接纳了。但是,去年秋天,我们寄居在理士城堡麦肯锡氏——也就是詹米母亲那边的族人——的地盘上时,我被抓捕并且被当作女巫审判,差点因此毙命。

“确实,”我之前跟詹米说,“这个杰拉德姓弗雷泽,他们看上去要比你那些姓麦肯锡的亲戚安全得多。但你之前见过他本人吗?”

“我十八岁的时候和他住过一段时间。”他告诉我,同时在回信上滴蜡,滴出一个绿灰色的蜡堆,然后用他父亲的婚戒在上面印戳。戒指上有颗不大的圆形红宝石,宝石底座上刻着弗雷泽氏族的箴言:我准备好了。

“我来巴黎完成学业时,他让我和他一起住,接触一下世界。他对我很好,是我父亲的好朋友。在巴黎卖酒的人最了解巴黎的社会,”他补充道,把戒指从凝结了的蜡上掰下来,“在和查尔斯·斯图亚特并肩走进路易的皇宫前,我想和杰拉德聊聊。我觉得我有机会再出来。”他最后啼笑皆非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