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02 王位觊觎者 Chapter 06 兴风作浪

法国勒阿弗尔,1744年

Chapter 06 兴风作浪

“面包。”我紧闭双眼,虚弱地说。身边那个巨大的温暖物体没有反应,只听到他微弱的呼吸声。

“面包!”我又稍微大声说。被子被突然掀起来,我抓住床垫边缘,紧绷着全身的肌肉,希望能让我翻滚的胃稳定下来。

床那头传来摸索的声音,紧接着是拉开抽屉的声音、用盖尔语说的模糊不清的感叹声、赤脚踩在木板上发出的低沉脚步声,最后是沉重身体压到床垫上的声音。

“给,外乡人。”一个焦急的声音说。我感受到干燥的面包表面碰到我的下嘴唇。我闭着眼睛摸索,然后抓过那块面包,开始小心翼翼地咀嚼起来,忍着把让人哽噎的面包吞到干渴的喉咙里。我知道自己不能要水喝。

干燥的面包碎屑逐渐穿过喉咙,填充到我的胃里,就像小堆小堆的压舱物一样躺在那里。我身体里那种反胃的翻滚慢慢平静,最后我的胃才稳定下来。我睁开眼睛,看到詹米·弗雷泽那张焦虑的脸庞在我上面几英寸的地方盘旋着。

“喀!”我惊讶地说。

“好些了吗?”他问。我点点头,然后试着虚弱地坐起来。他伸手搂着我的后背来帮助我。在那张糟糕的旅馆床上,他坐在我旁边,温柔地拉我靠着他,抚摸着我因为睡觉而弄乱的头发。

“小可怜,”他说,“喝点葡萄酒会不会好些?我的鞍囊里面有瓶莱茵白葡萄酒。”

“不,不喝,谢谢你。”想到要喝白葡萄酒,我就打了个颤——才提到它,我似乎就闻到那种深沉的、充满果香的酒味——然后坐直起来。“我过一会儿就会好的,”我假装欣喜地说,“不要担心,孕妇在早上感到恶心很正常。”

詹米怀疑地看着我,起身去取窗边凳子上的衣服。二月的法国天寒地冻,窗户的气泡玻璃上结了一层厚厚的霜。

他裸着身子,肩膀上泛起一阵阵鸡皮疙瘩,手臂和腿上的汗毛也竖了起来。但是,他习惯了寒冷,所以他并没有颤抖,穿衣服和袜子时也不紧不慢。衣服还没有穿完,他就走到床边,给了我一个短暂的拥抱。

“继续睡会儿,”他建议道,“我去叫服务员上来生火。你已经吃了东西,或许该休息会儿。你现在不恶心了?”

我并不是十分确定,但点头让他放心。“我不想睡了。”我回头看了看床上,床上的被褥和大多数公共旅馆提供的被褥一样,都不太干净。而且,詹米花了不少钱才得到旅馆里最好的房间,这张不大的床也是用鹅毛而不是用谷壳或羊毛填充的。

“嗯,或许我可以再躺会儿。”我低声说着,把脚从冰冷的地板上抬起来,然后伸到被褥下面寻找余温。我的胃似乎已经稳定到能冒险喝口水,于是我从破裂的卧室水壶里倒了一满杯水。

“你在踩什么?”我问道,同时小心翼翼地喝着水,“这上面不会有蜘蛛吧?”

詹米摇摇头,在腰间系着苏格兰短裙。“噢,不是。”他说。手还忙着,他就朝桌子偏过头。“只是一只老鼠,应该是冲着面包来的。”

我向下看了一眼,看到地板上那个虚弱的灰色东西,一滴珍珠般的鲜血在它的鼻子上闪闪发光。我最终在床上看清楚了那是什么。

“没事儿,”片刻过后我虚弱地说,“反正肚子里面没有什么能吐的了。”

“漱漱口就行,外乡人,看在老天的分上,不要吞下去。”詹米替我端着水杯,用布擦拭我的嘴巴,似乎我是个不整洁的小孩。然后,他把我抱起来,小心翼翼地让我躺回床上。他担心地对我皱着眉头。“或许我还是留下来,”他说,“我可以让人送信。”

“不用,不用,我没事儿,”我说。我确实没事儿,尽管在清晨要尽力忍住不呕吐,但我没法忍太久。不过,在反胃结束后,我会感觉自己完全恢复。除了口中觉得有些酸,腹部肌肉有些酸痛以外,我觉得自己很正常。我掀开被子,站起来表示抗议。

“看!我没事的。你必须去,毕竟不能让你堂叔等你。”

我又开始觉得欣喜了,尽管冷风从门底吹进来,吹到我的睡袍里。詹米还在犹豫,不愿意丢下我。我走过去紧紧抱住他,一是为了让他放心,二是因为他的身子暖和得让人愉快。

“呵,”我说,“为什么你就穿条短裙,身子却暖和得像块烤面包呢?”

“我还穿了外衣。”他低头对我笑着抗议道。

我们拥抱了一会儿,在法国清晨的严寒中享受着彼此的温暖。走廊里,女服务员提着引火篮子发出的碰撞声和脚步声越来越近。

詹米换了个位置,紧贴着我。在冬天赶路困难重重,为了从圣安妮修道院前往勒阿弗尔,我们已经赶了接近一周的路。我们都是在接近深夜的时候才住进那些既潮湿又肮脏的糟糕旅馆,经常因为疲惫和寒冷而瑟瑟发抖,而且随着我早晨的恶心越发严重,我在早晨不安地醒来得也越发频繁,所以自从上次在圣安妮修道院以来,我们几乎没有碰过对方。

“和我上床去?”我温柔地邀请他。

他有些犹豫。欲望的力量已经在他的苏格兰短裙下面显现,他温暖的双手握着我冰冷的双手,但他没有把我搂入怀中。“呃……”他不确定地说。

“你想,不是吗?”我说着,伸出一只冰凉的手到他的裙下确认。

“噢!呃……想。是的,我想。”我手中的证据证实了他的话。我在他的腿间把手握起来,他发出了微弱的呻吟声。“噢,天哪,别这样,外乡人。我不能放开你。”然后他抱住了我,用长长的胳膊围住我,把我的脸压到他冰冷的衣服上。他的衣服在修道院让阿尔冯斯修士浆洗过,现在还留有微弱的粉浆味。

“为什么要放开我?”我在他的亚麻衣服里模糊地说,“你还有点多余时间,不是吗?从这里骑马去码头花不了多久。”

“不是那样的。”他说道,抚平我蓬乱的头发。

“噢,是我太胖了?”其实,我的肚子几乎还是扁平的,而且因为妊娠反应,我比平时更瘦了,“或者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