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自己人在自己人中间 第二章(第4/6页)
“你是奥莉加吗?”
斯维特兰娜看看我的眼睛。
我叹了口气,鼓足劲说:
“我不是奥莉加。”
沉默片刻。
“我起先不能说,只有在这里才行。你的房子被保护起来免受黑暗力量的监视。”
“‘不能’?”
她一下子抓住了实质。
“不能,”我重复道。“这只是奥莉加的躯身。”
“你是安东?”
我点点头。
我们现在显得多么荒唐!
多好呀,斯维特兰娜已经习惯荒唐的事!
她一下子相信了。
“坏蛋!”
说这话的那种语气非常像贵夫人奥莉加。接下来我挨了一记耳光,这记耳光出自同一出歌剧。
不觉得痛,但觉得委屈。
“为什么?”我问。
“因为,你偷听到别人的谈话!”斯维特兰娜一口气说出。
她的这番话是匆匆忙忙说出来的,但我理解。与此同时,斯维特兰娜举起另一只手,而我没有理会基督教的戒律(打了你的左脸,把你的右脸也给他),躲开了第二记耳光。
“斯维塔,我答应保护这个躯体的。”
“可我不!”
斯维特兰娜深深地叹了口气,咬住嘴唇,她的两眼放光。我没有见过她如此狂怒的样子,甚至也没料到她有可能会这样。到底是什么事情惹得她如此大怒呢?
“这么说,你害怕爱上被摘下的花朵吧?”斯维特兰娜慢慢地靠近我。“原来如此,是吗?”
轮到我了。我没有马上说出真话。
“滚!滚开!”
我往后退去,背已经靠在门上。但是我应该站住,就像斯维特兰娜一样。她摇摇头,不假思索地说:
“你就留在这个躯体里吧!它对你再合适不过,你不是男人,是个窝囊废!”
我默不作声。我不作声是因为我已经看到未来将是怎么样的。我意识到概率线会如何在我们面前松开来,可笑的命运会如何编织自己的道路。
当斯维特兰娜一下子失去了战斗激情,用手捂住脸哭起来时,当我搂住她的肩膀,她趴在我肩上随心所欲地痛哭时,我内心感到空虚和寒冷,刺骨的寒冷。我好像又站在布满雪的房顶上,顶着阵阵寒风。
斯维特兰娜还是个人。她身上他者的特点太少了,她不明白,没有看到我们注定要走的那条道路是怎样向远处延伸,而且也没有看到,这条道路是怎样往不同方向分岔的。
爱情是幸福,但是只有在相信它将永存的时候。即使每一次都是谎言,仅凭信念也能给予爱情力量和快乐。
而斯维特兰娜趴在我肩膀上呜咽。
知识越多悲伤越多。我真希望不知道那不可避免的未来啊!不知道——也就能像普通的凡人那样义无反顾地去爱。
但是不管怎么说,我现在不是在自己的身体里,这总是种遗憾。
在旁人看起来,似乎是两个真挚的女友决定一起度过这宁静的夜晚,看着电视、啜着果酱茶、喝上一瓶纯葡萄酒,谈论的是三个永恒的话题:男人都不是东西,没什么衣服可穿,而更重要的是如何减肥。
“你真的喜欢吃面包吗?”斯维特兰娜奇怪地问。
“喜欢。抹上黄油和果酱。”我兴致不高地说。
“依我看,有人答应保护这个躯体。”
“那我对她做什么坏事了吗?你可以相信,身体感到异常高兴。”
“唉,”斯维特兰娜含糊地回答,“以后你问一下奥莉加,她是怎么爱护身体的。”
我犹豫不决,但还是又把一只白面包一掰为二,并慷慨地抹上了果酱。
“把你藏在女人躯体里这个绝妙的念头是谁想出来的?”
“好像是头儿。”
“我不怀疑。”
“奥莉加支持他。”
“当然啰,鲍利斯·伊格纳季耶维奇对她来说是皇帝加上帝。”
对这点我有点怀疑,不过没有吭声。斯维特兰娜站起身来,朝衣柜走去。她打开衣柜,若有所思地看看挂衣架。
“你穿浴衣吗?”
“什么?”我被面包呛了一下。
“你就这样在房子里走吗?这些牛仔裤穿在你身上会绷开的,不舒服。”
“有什么运动服吗?”我抱怨地问。
斯维特兰娜嘲笑地看着我,然后同情地说:
“有。”
说实话,这种衣服我宁愿看到穿在别的什么人身上。例如,穿在斯维特兰娜身上。白短裤和女式衬衫。不知是打网球,还是慢跑穿的。
“换衣服吧。”
“斯维塔,我想我们不会一整晚都在房间里呆着的。”
“没关系,先换上吧,就试试尺码合不合适。穿上吧,我去准备茶。”
斯维特兰娜走了出去,我匆匆忙忙地拉下了牛仔裤,开始颠三倒四地解开女式衬衫上的那些不熟悉的扣得太紧的纽扣,然后,厌恶地看看镜子里的自己。
无论怎么说,是个可爱的姑娘。简直可以做略带色情色彩的杂志的封面女郎。
我急忙换上衣服,坐在沙发上。电视里正播放着一部肥皂剧——令人吃惊的是,斯维特兰娜调到这个频道。不过,其他频道多半也是这种肥皂剧。
“你看上去非常美。”
“斯维塔,不要这样,”我请求道,“这只会让我觉得恶心。”
“好吧,请原谅,”她轻轻地答应,并坐在旁边。“那我们应该做什么呢?”
“我们?”我稍微加重语气重复道。
“是的,安东。你不会无缘无故到我这儿来的。”
“我应该告诉你,我陷入了多么令人不快的窘境。”
“可以,但是既然头儿,”斯维特兰娜津津乐道地,同时又带着尊重和讽刺巧妙地说出了“头儿”这个词儿,“允许你对我坦露实情,那么我就应该帮助你才是,就算是听从命运的安排。”她忍不住说。
我屈服了。
“我不能一个人留下。一分钟也不行。整个计划就建立在黑暗力量有意识地牺牲自己的小卒子那一点上,要么消灭他们,要么让他们死去。”
“就像那一次吗?”
“是的,正是。如果这种离间计是针对我的,那么马上又会发生一桩谋杀案。在我……嗯,按他们之见,当然会发生在我没有不在现场证据的那个时刻。”
斯维特兰娜看了看我,用手撑着下巴,慢慢地摇摇头说:
“到那时,安东,你就会从这个躯体中出来,就像小鬼从盒子里跳出来一样。结果证明你完全不可能犯下这些一连串的谋杀案,敌人会颜面尽失。”
“可不。”
“请你原谅。要知道我在巡逻队的时间根本不长,也许什么也不懂。”
我警觉起来。斯维特兰娜犹豫了一会儿,继续说道:
“就说我出事的那一次吧……当时的情况究竟是怎样的呢?黑暗力量想要激发我。他们知道,守夜人巡查队一定会发现这事的,并且甚至还查明,你可能会干预此事和帮助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