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练习(第2/7页)

比他失败的前景更可怕的是,他能够导引阳极力——至上力的阳性一半。这个事实使沐瑞发抖,令她毛骨悚然。阳极力为暗帝所污染,但时不时仍会出现试图导引的男人,有一些果真凭自学掌握了导引,在没人指导的情况下挺了过来,确实相当不易。在自学导引女人中也只有四分之一能够保住性命。他们之中的一些人掀起了战争,这些人一般被称作伪龙,他们自称真龙转生。其他人则试图混迹于常人之中,但除非被捕获并送到塔瓦隆驯御——永久切断与至上力的联系——所有这些人都逃脱不了发疯的命运。疯狂可能会潜伏很多年,也可能只消数月,但它终究会来临。历史记录里充满了这些恐怖的疯子,这些可以汲取那推动时光之轮转动的至上之力的疯子。而且预言还说,真龙将再一次带来世界崩毁。真龙的胜利真的比暗帝的胜利要好么?是的,没错,的确如此。即便世界已然崩毁,幸存的人们最终仍能够重建家园。而暗帝的胜利只会让整个世界化为坟场。无论如何,预言不会为一个见习生的愿望而改变,众国度所有人民的祈祷也无法将之改变。

“我想玉座已经说过,我们不可以谈论这件事。”沐瑞说。

史汪摇了摇头,“她说我们不能和别人说,但是既然我们已经知道了,私下讨论肯定没有问题……”这时,一个胸前绘有塔瓦隆之火、身材肥硕的女佣突然出现在她们面前的拐角处,史汪立刻闭上了嘴。

胖女佣从她们身边经过时,伸着长鼻子狐疑地打量着她们。也许她们看上去有点可疑。男佣人们对见习生甚至是初阶生的所作所为一概视而不见,这大概是因为他们不想在职责之外与两仪师有过多的牵涉。而另一方面,女佣则像两仪师一样紧盯着她们。

“只要我们小心谨慎。”当穿制服的女人已经走远了之后,史汪悄声说道。然而无论她多么确信私下谈论那件事是没有问题的,在她们回到白塔西翼的见习生区之前,她都没有想要继续讨论的意思。

那里有一片环形走廊,石质的栏杆围绕着一个三层深的天井,天井之下有一个小花园。在这个时节,花园里仅有一小片从积雪里伸出来的常青灌木。一个严重违规的见习生有可能会被罚去铲掉这里的雪——两仪师们坚信体力劳动可以培养人的品质。不过近来还不曾有人闯出如此大祸。沐瑞手扶栏杆,目光越过头顶上的六层走廊,向那属于冬季清晨的明亮天空望去。她呼出的气在面前结成水雾,号声在这里比在走廊里更清晰,空气中的异味也更浓重了。

这个天井里的房间足以供超过一百个见习生居住,在另一个同样的天井里还有一百多个。若不是因为吉塔拉的预言,她现在大概不会想起人数的问题。不过这个问题她早就思考过了,而且印象极为深刻。这里的房间足以容纳二百多个见习生,但是第二个天井很久以前就被关闭了,甚至没有一个在世的两仪师记得那是在什么时候。而这一个天井里也只有六十个房间有人居住。初阶生区也有两个天井,其房间可供近四百初阶生居住,但是其中一间也早已弃置不用。另一间则只住了不到一百人。她读过的记录显示,初阶生和见习生曾需要两人合住一间卧室。从前,半数被登记在初阶生名册里的女孩都能接受赢取巨蛇戒的试炼,现在只有不到二十个初阶生能得到这样的机会。白塔是为了供三千两仪师居住而建造的,而现在住在这座塔里却只有423个,还有大概两倍多的女人分散在众国之间。这些数目同样让人无法不铭刻在心。没有一个两仪师会公开谈论它,而且若有两仪师在场沐瑞也不敢提起。但是,白塔的确正在衰落。白塔正在衰落,而末日之战临近了。

“你担心的太多了。”史汪温和地说。“我父亲曾说:‘可以改变的事就放手去干,但是要学会适应你无法改变的事。’否则你就要整天胃痛啦。这句是我说的,不是我父亲说的。”她又哼了一声,夸张地打了个冷战,双臂环抱起身体,“可以进去了吗?我冷死了。我的房间比较近,来吧。”

沐瑞点了点头,白塔也教导她们要适应无法改变的事。但有些事情实在太重要,即使注定失败也必须一试。她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学到了这一课。

见习生的房间除了细微之处略有不同外,基本上都是一模一样的:墙板是朴素的黑木,正对着门的一侧稍宽一些。屋内的陈设并不精致,远远超过了两仪师忍受的极限。地板上铺着一张产自塔拉朋的方形小地毯,蓝色和绿色的条纹已经有点褪色。屋内一角有一个带镜子的洗脸架,脸盆里有一只缺口的水罐。如果东西没完全坏掉的话,见习生只能将就着用。而如果坏了的话,她们还必须为此给出合理的解释。这里有些家具就像是来自某个贫苦的农家,比如那张堆着三本皮面图书的小桌,还有那两把梯式靠背椅。不过史汪那张凌乱的睡床却很宽大,已经达到小康农家的标准了。除此以外,余下的家具就只有一个衣柜了,这里的家具没有一件经过雕饰或者带有任何装饰。虽然这种房间不及沐瑞在太阳宫里的套间中的任何一间房的一半大,但当她从小而简陋的初阶生房间搬过来时,还是觉得自己住进了宫殿。而现在,房内的灰色石壁炉便是这房间最值得称道的优点。如今,只要能烤火,任何拥有火炉的房间都如同宫殿一般舒适。

装木柴的箱子快要空了——两仪师有仆人给送木柴,而见习生则必须自己把柴搬上楼。史汪匆匆往壁炉里塞了三块木柴,然后不满地嘟哝了一声,她发现昨晚没能把木炭存下来。显然,因为急着赶去玉座的房间,她没有用灰把烧剩的木炭盖严,结果它们都烧没了。史汪一时间眉头紧锁,接着她全身散发出阴极力的微光,沐瑞又感觉到一阵轻微的刺痛。如果距离够近,任何可以导引的女人都可以感觉到另一个正在导引的女人,但是这种刺痛感却是不多见的。经常在一起练习的女人们有时会有这种体验,这种敏感应该会随着时间逐渐消失,但她和史汪则不然,有时沐瑞觉得那正是她们的友谊亲密无间的标志。史汪身上的光芒消失了,炉里的几小块木柴猛烈地燃烧了起来。

沐瑞什么也没说,但史汪却瞪了她一眼,就好像她刚刚发表了一番长篇大论一样。“我太冷了,等不及啦,沐瑞。”她戒备地说道,“而且你肯定记得阿卡琳两周以前给我们讲过的课。‘你们必须牢记规定的每一个字,’她转述道,‘并且恪守规定,除非你确信某一条规定何时可以不必遵守。’这分明就是说我们偶尔也可以违反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