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众神降临(第4/8页)

“真他娘的,再也不敢相信。吓死俺了,真吓死俺了。”不过马克没工夫关照他。那个陌生人在和他说话,尽管马克听不懂他说什么,他还是抬起头来。马克立刻想转开眼睛,可是办不到。马克可以说自己是久经考验,不怕别人摆脸色吓唬他。可那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当他看到此人的脸时,就感到害怕。可他几乎还没来得及意识到这点,就感到无比困倦。他倒在椅子上,立刻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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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一走出门,弗洛斯特就说。

“这……呃……确实让人大惑不解。”副总监说。

他们沿着走廊走,边走边低声交谈。

“看起来确实是——我是说看起来,”弗洛斯特继续说道,“似乎躺在床上的那人被催眠了,而那个巴斯克教士却掌控着局势。”

“哦,当然了,我亲爱的朋友,你的这个猜想确实让人担忧。”

“对不起,我可没有做什么猜想。是什么样,我就怎么说。”

“那么,按照你的猜想——对不起,可这就是猜想——一个巴斯克教士怎么会想出我们的客人就是梅林·安布罗修斯努斯这个故事的呢?”

“问题就在这里。如果躺在床上那个人不是梅林努斯,那就有外人,有我们完全没有料到的人,比如那个教士,知道我们的整个战斗部署。”

“我亲爱的朋友,所以说,要把这两个人看管起来,我们对待他们的态度也要极其仔细——至少在我们有进一步的线索前,只能这样。”

“当然,要把他们扣押起来。”

“不应该说扣押,这个词尚有别的含义……当前我尚不愿对我们尊贵客人的身份贸然有所怀疑。扣押是不可能的,与此相反,要以最热忱的欢迎,最周到的礼节去……”

“在我看来,你一直认为,梅林努斯进了研究院就该发号施令,而并不是我们的同事吗?”

“至于此事,”威瑟说,“我的想法是,我们之间的个人,甚至官方的关系,都应当是具有弹性的,能够随机应变。若我认为你的自尊心用错了地方,那我确会不胜担忧……啊,简而言之,若他真是梅林努斯……你明白吗?”

“现在我们去哪里?”

“去我的公寓。你忘记了吗,客人请求我们给他找些衣服穿。”

“根本就没有请求,他是命令我们的。”

副总监没有作答。两个人都进了他的卧室,门关上了,弗洛斯特说:“我可不满意。你似乎还没有意识到局势很危险。我们必须考虑到这个人不是梅林努斯的可能性。如果他不是梅林努斯,那个教士就知道他本不该知道的事情。放任一个冒牌货和一个间谍在研究院里,这绝对不行。我们一定要找出来教士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你从什么地方找到这个教士的?”

“我觉得这样的衬衫最合适了,”威瑟把衬衫放在床上,“衣服都找好了。那个……啊……办事员说他是看了我们的广告来应召的。我想我会认真对待你所说的那个观点,我亲爱的弗洛斯特。另一方面,把真正的梅林努斯拒之门外……排斥我们计划中这个不可或缺的力量……也是一样危险的。我们甚至也不能肯定,那个教士会始终是我们的死敌。他可能和巨灵之间有过单独的接触。他可能是我们的盟友。”

“你觉得他看来像个盟友吗?他是个教士,这就不可能是我们这边的了。”

“现在我们只需一个硬领和一个领带了。”威瑟说,“请原谅我从来就不赞同你对宗教的偏激态度。我所说的不是重视教条的原始基督教。而是在宗教圈子里——教士圈子里——经常出现有真正价值的精神。这些精神涌现时,有时具有强大的力量。道尔神父尽管天资平平,却是我们最可靠的同事之一。而史垂克心中则有死忠(我想你爱用客观性这个词来代替死忠)的萌芽,这是极其可贵的。没必要那么狭隘。”

“你究竟建议怎么做?”

“我们当然要立刻去询问头颅。你知道的,我用这个词不过是出于方便起见。”

“可是怎么可能呢?难道你忘记了今夜要召开成立大会晚宴,朱尔斯也要来吗?他可能一个小时内就到了。你要奉承款待他一直到半夜呢。”

威瑟的脸僵了片刻,嘴张得大大的。他确实忘记了那个傀儡总监,朱尔斯自己受研究院的愚弄,还要去愚弄公众,他忘记了朱尔斯今天晚上就要来。可是让他尤其困扰的是,他意识到自己忘记了这件事。这就像是冬天里第一丝寒意——他建立一个强大的幻影躯壳,或曰精神机器,来处理日常生活事务,而真正的威瑟则远飞至灵魂出窍的边缘,现在,幻影躯壳的第一缕裂痕的迹象初现。

“老天啊!”他说。

“因此你必须马上决定今天夜里拿这两个人怎么办。他们绝不能出席宴会,让他们单独待着好耍诡计,那也是发疯。”弗洛斯特说。

“这倒让我想起来,我们已经让他们单独待着——还有斯塔多克——已经超过十分钟了。我们得带着衣服马上回去。”

“你没有计划吗?”弗洛斯特问,一边说,一边还是跟着威瑟走出了屋子。

“我们必须见机行事。”威瑟说。

他们回来时,一进门,那穿着法衣的人就迎上来,一连串地用拉丁文颠三倒四地苦苦哀求。“让我走吧,”他说,“我恳请你们千万不要,看在你们母亲的面上,不要伤害一个可怜的、没坏心的老人家吧。我什么也不会说的——上帝饶恕我——我再也待不下去了。这个人说他自己是梅林,从死亡中复活——他是个耍魔法的人,会耍地狱的奇迹。看啊!你们看看,你们刚走开,他就对那个可怜的年轻人做了什么。”他指着马克,马克倒在椅子上,睡得人事不省,“他就看了一眼,就看了那小伙子一眼。恶魔的眼睛,恶魔的眼睛啊!”

“闭嘴!”弗洛斯特也用拉丁文说,“听好了。如果你按我们说的做,就不会伤害到你。要是你不这么做,你就会被干掉。我想,要是你惹麻烦,你的灵魂会和生命一样完蛋,因为你听起来可不像个能当烈士的人。”

那人呜咽着,手捂着脸。突然之间,弗洛斯特踢了他一脚,似乎不是因为他有心要这么干,而是像一台上了发条的机器一样自动动作。他说:“起来,告诉他我们已经带来了现代人穿的衣服。”那人尽管被踢了一脚,可纹丝不动。

最后,给流浪汉洗了个澡,穿上了衣服。都完成之后,那个穿法衣的人说话了:“他说必须有人带着他转转你们所有的房子,要看看你们的机密。”“告诉他,”威瑟说,“我们将会不胜乐意,无比荣幸来……”可这时流浪汉又说话了。“他说,”那个高大的人翻译说,“第一,他要去见头颅,然后去看看你们折磨的那些野兽和囚犯;第二,你们只能有一个人陪着他去。他要你去,先生。”他转向威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