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5/9页)

威士忌・杰克伸出红黏土色的手,轻轻碰了下影子的脸。他眼睛虹膜是浅棕色的,外层是一圈深棕色的环,双眸在脸上显得璀璨明亮。“是的。”他说,“你的梦是真的。如果捕猎到雷鸟,你就能让你的妻子复活。但她是属于狼的,应该待在死者的世界里,不该行走在地面上。”

“你怎么知道?”影子问。

威士忌・杰克的嘴唇没有动。“水牛人告诉过你什么?”

“让我相信。”

“很好的建议。你准备听从他的忠告吗?”

“有几分吧。我猜。”两人的这番对话既不是用言语,也不是用口型或者声音。房间里另外两个人静静地站着,一动不动。影子怀疑这一切似乎都发生在心跳的一瞬间,或者是心跳一瞬间的几分之一时间内。

“当你找到属于你的部落,回这里来找我,”威士忌・杰克说,“我可以帮助你。”

“我会的。”

威士忌・杰克放下手,转身面对星期三。“你要去取你的大块头?”

“我的什么?”

“大块头。温尼贝戈车总是这样称呼自己的。”

星期三摇摇头:“太危险了。找回那辆车子有风险,他们会四处寻找那辆车的。”

“是偷来的车吗?”

星期三露出一副受侮辱的表情。“当然不是。证明文件就在车厢里。”

“钥匙呢?”

“在我这里。”影子说。

“我的侄子哈里・蓝鸟有一辆1981年的别克。要不,把你的车钥匙给我,你可以开他的车。”

星期三大发脾气。“这算什么交易?”

威士忌・杰克耸耸肩:“你知道把你的车从你抛下的地方弄回来有多困难?我是在帮你。开走它或者留下它,随你的便,我不介意。”他闭上刀锋般薄而锐利的嘴唇。

星期三生气的表情变成了懊恼。他说:“影子,把温尼贝戈车的钥匙给他们。”影子把车钥匙交给威士忌・杰克。

“约翰,”威士忌・杰克说,“你能带这些人下山找哈里・蓝鸟吗?告诉他是我说的,叫他把车子给他们。”

“我很乐意帮忙。”约翰・查普曼说。

他站起来走到门边,拿起门边一个粗麻布小袋子,打开门走出去。影子和星期三跟在他后面,威士忌・杰克则站在门口。“喂,”他冲着星期三说,“你!不要再来这里了!你不受欢迎。”

星期三伸出中指,指着天空。“山不转水转,反正地球会自转的。”他和气地说。

他们冒雪下山,在积雪中艰难前进。查普曼在前面带路,他赤裸的双脚在积雪的冰壳上冻得通红。“你不觉得冷吗?”影子问他。

“我妻子是肖克陶族[49]的。”查普曼说。

“她教你避寒的神秘方法?”

“不,她觉得我是疯子。”查普曼说,“她总是说,‘约翰,你怎么不穿上靴子?’”山坡更加陡峭,他们不得不停止交谈。三个男人在雪地里跌跌撞撞、连走带滑,不时利用山坡上的白桦树干稳住身体,防止自己跌下山谷。路面变得稍微好走一点时,查普曼接着说下去。“她现在已经去世了。她死的时候,我猜也许我真的变得有点疯癫癫的。每个人都可能会这样,你也一样。”他拍拍影子的胳膊,“老天,你可真是个大块头。”

“大家都这样说。”影子说。

他们又花了半个小时才费劲地下了山,到达山脚下的柏油路面。三个人沿着公路向前走,朝着他们在山顶上看到的有房屋的地方走去。

一辆汽车减慢速度,停在他们身边。开车的女人伸手摇下车窗。“你们要搭车吗?”

“您真是太好了,太太。”星期三说,“我们正找一位叫哈里・蓝鸟的先生。”

“他可能在娱乐中心。”那女人说,影子估计她大概有四十多岁,“进来吧。”

他们钻进汽车。星期三坐在前排的副驾驶座,查普曼和影子则钻进后座。影子的腿太长了,在后座伸不开,他只好尽力让自己坐得舒服点。车子沿着柏油公路向前开去。

“你们三个从哪里过来的?”开车的女人问。

“我们刚刚拜访过一位朋友。”星期三说。

“他就住在后面的山上。”影子接着说。

“哪里有山?”她奇怪地问。

影子回头从布满灰尘的后窗看出去,望向身后的山峰。可是,后面根本就没有什么高山,除了漂浮在平原上的云层外,什么都没有了。

“他叫威士忌・杰克。”他说。

“啊!”她说,“在这里我们大家都叫他‘因克托米[50]’,我想应该是同一个人。我的祖父过去常讲很多关于他的故事,很好听。当然了,最好听的那些故事都是比较下流的。”车子撞到路上一块凸起的地方,颠簸一下,女人咒骂一句。“你们坐在后面的人都没事吧?”

“我们没事,太太。”约翰・查普曼说。他双手撑在座位上,稳住自己的身体。

“破路一条!”她说,“你们慢慢就会习惯了。”

“这里的道路都是这样的吗?”影子问。

“大部分都是。”女人回答说,“这里所有道路都是这样子。你肯定会奇怪,这里的赌场怎么会挣这么多钱?有脑子的人,谁会大老远来这里赌博?反正,赌场赚到的钱,一个子儿都没花在地方上。”

“我很遗憾。”

“不必道歉。”她换挡时,汽车发出轰鸣和呻吟,“你知道吗?住在这里的白人,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了。无人居住的鬼镇到处都是。在电视上看到外面的花花世界之后,你怎么可能还让他们老老实实地待在农场里?再也没人愿意把时间浪费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白人占领了我们的土地,定居在这里,现在他们又开始离开,纷纷迁往南部或者西部。也许,只要我们有足够的耐心,等到他们大部分人都搬到纽约、洛杉矶或者迈阿密,我们不用开战,就能收回中部的全部土地。”

“祝你们好运。”影子说。

他们在娱乐中心的桌球台旁找到了哈里・蓝鸟,他正在一群女孩面前表演击球。他右手手背上有一个蓝鸟的文身,右耳刺着很多耳洞。

“哈,你好,蓝鸟。”约翰・查普曼说。

“他妈的,你这个光脚的疯子白鬼。”哈里・蓝鸟看样子很健谈,“一看见你,我全身都起鸡皮疙瘩。”

房间远处的角落里还有几个上了年纪的人,有的在玩扑克牌,有的在聊天。剩下的都是年龄和哈里・蓝鸟差不多的年轻人,正等着轮到他们打桌球。这是一张全尺寸的桌球台,一侧的绿色台面上有一个裂口,已经用银灰色的胶皮修补好。

“我从你叔叔那里带来一个口信。”查普曼泰然自若地说,“他叫你把你的车子给这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