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虎啸龙吟遭重创慧因兰果醉梨涡(第4/6页)

上官瑾见寨门开处,王子铭并不亲自出迎,已自不快。再听来人大剌剌地问他“朱红灯来了没有”,更是有气。他想,王子铭既知道我上官瑾来此,却要问朱红灯,分明是明知故问,看不起人。

上官瑾横目斜视,哈哈一笑道:“我们义和团不是朱红灯一个人的事,是义和团大伙的事。费心你面复舵主。我既然替朱红灯来,天大的事,也能替他接住!”

那大汉听罢,发出鄙屑之声:“哦!原来朱红灯还不肯出头,叫你顶缸来了。请你拿拜帖来,我代你传报,至于接不接见,是我们总舵主的事。”

上官瑾何曾受过人这般小视,若不是来时朱红灯一再叮嘱他要谨慎从事,几乎马上就想发作。他为了要见王子铭商谈,也只好强忍着闷气,将拜帖拿出,递过去大声说道:“我要会见的是王总舵主,不是阁下,谁不出头,谁来顶缸,还轮不到你说话。你这些话如果是你的意思,那等我会见你们舵主后,再和你算账;如果是你们舵主的意思,那我就马上回去。”说着说着,已凑上来,将扇子一指,直迫那汉子面门。

那番话原是王子铭教那汉子讲的,他何尝不知道铁面书生,心狠手辣,威震江湖,说时原就是色厉内荏,如今给他一指,更是当堂吓得退后两步,拿了拜帖,就往里面跑,说道:“我这不是给你通报了,敢发脾气当我们总舵主的面发,我算你是好汉。”

又待片刻,大寨里已有十余人列队出来,为首的仍然不是王子铭,而是一个头目模样的人,他抱拳大喝一声:“请进!”上官瑾便应声迈步直入。这十多个人夹在他的两边,大寨两旁甬道,更是刀枪如林,剑戟齐举,还有弓箭卡子,弓箭手控弦欲射。上官瑾羽扇轻摇,左顾右盼,神色傲然,全不把这些刀枪剑戟放在心上!

当下宾主相偕,进了议事大厅,厅房十分宽大,却只零零落落地坐了十数个人,坐在主位上的是一个身体瘦矮,颏有短须的老叟,持着一根龙头拐杖,频频敲地,气派很傲。

上官瑾游目四顾,不见王子铭在座,不禁大声问道:“王总舵主呢?我特地登门领教,既到贵寨,总得面聆王当家的吩咐。”

那矮瘦老人哈哈大笑,将杖一指旁边虚席以待的客位,道声:“请!请坐下再说。”他竟然没有起身相让,还大模大样地坐着不动。

上官瑾忍着气,也大剌剌地摇着扇子,连正眼也不瞧他,径自就到客位和他挨肩坐下,这才转过头来,大声问道:“你们当家的到底到哪里去了?”

那矮瘦老人阴恻恻的一声冷笑:“你要见王总舵主,他在这里,可是没空见你,大刀会中的事情也不是王子铭一个人的事,我既然能替他坐这个主位,天大的事情,自然也由我接着!朋友,你有什么事情赶快说。”

这正是上官瑾刚才的口气,现在这个矮瘦老人竟完全套用他的话来还击他,针锋相对,毫不留情。

上官瑾给他这么一顶,竟驳不回去。但他平生闯荡江湖,见尽三山五岳好汉,哪里受过这个气?当下不加考虑,立刻还言道:

“失敬,失敬!还未请教你跟王当家的是怎么称呼?

“在下这次既然替朱总舵到场,来会你们的当家。我和他的交情、辈分,武林中人谅还清楚。你既然替王子铭出场,自然交情、辈分,不会比我和朱红灯的疏。只是我自惭见闻浅陋,竟不识阁下的尊姓大名!”

上官瑾说这话,言下之意分明在讥他是无名小卒,而且怀疑他在大刀会中的地位;矮瘦老人如何听不出,他却满不介意,又是一阵狂笑,将龙头拐杖重重顿地道:

“你这位铁面书生,果然名不虚传,不止‘铁面’,而且‘铁口’;听说你手底下很硬,这我未见过,但你嘴皮子居然也有刺,这倒领教了,佩服!佩服!

“但你这番话可就是无的放矢了!”他面色顿转,厉声说道:

“我和王当家的是怎么个称呼,跟局外人无关,你也没有打听的必要。至于我的姓名自然没你铁面书生来得响亮,但这跟今天之会又有什么关系?我只是王当家底下的一个无名小卒,但今天既然坐此位,就有权代表大刀会来接待你。你今年几岁了?小老头儿总痴长你几年吧?就凭这点岁数,我也见过许多浪得虚名的狗熊!”

矮瘦老人的话,越来越尖酸刻薄,上官瑾的狂气竟给他撞了回去,这回他可遇着辛辣的对手了。

上官瑾年纪不大,辈分却高,又仗着一身好武艺,闯荡江湖,从未失手。正因他从未碰过钉子,所以原本的狂生习气,就越来越狂,谈吐之间,自失斟酌。这番碰着了一个老辣的江湖人物,咄咄迫人,十分尖刻,上官瑾一时想不出办法,嘴头上先输了一招。

上官瑾登时翻眼冷笑道:“在下忝列武林,原无惊人技业,但为朋友,为道义,倒也不惜两肋插刀!

“我们的朱总舵主和你们的王总舵主虽非深交,但也是一条线上的朋友,反胡虏,抗洋人,宗旨原本相同,不值得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弄得两家不和。

“今日我既替朱红灯来,向大刀会的王总舵主讨教,而你也一口替你们当家的担承,那我们也就不必拐弯抹角,干脆把要说的都摊出来。”

那矮瘦老人不待上官瑾说完,就打断道:“那你就划出道来吧,文的、武的,我们都准备奉陪。”

上官瑾瞪了他一眼,应声接道:

“我请你们将我们荏平的舵主杜赶驴兄弟交我带回!我来此不是逞能,不想比武;你老兄如有意赐教,待这件事情揭过后,随便你指定地点,约好日期,我上官瑾一准奉陪!”

那矮瘦老人又阴恻恻地冷笑道:

“你说得好轻松,你可知江湖道有江湖道的规矩,绿林道也有绿林道的道理。大刀会早就在荏平安窑立柜,你们的杜舵主却强在这里抢夺地盘,设厂招徒,,就难怪我们的当家将他扣留。莫说你来,就是朱红灯来,我们也不能轻易交出。”

上官瑾纵声笑道:

“什么江湖道、绿林道?我们从不曾把大刀会看成普通的绿林。怎你倒说出这样的话。我们要为汉族争光,为百姓吐气,可不是吃黑饭,抢地盘!我们就是把荏平县让给你们也不成问题,你们切莫在这些小事情上制造嫌隙,为亲者痛,仇者快!”

上官瑾虽然疏狂,这番话一说,大刀会在席上的许多头目,却群相动容!那矮瘦老人急急环眼一扫,冷笑道:

“你上官瑾,有志气,是英雄,说得漂亮!你既口口声声要为大局着想,那我也干脆划出道来,你若依得,我便马上释放你们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