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斜阳道钱镖初掷明月夜拳技轻抛(第4/7页)

中年汉子深深地盯了丁晓一眼:“哦,你是保定姓姜的?你和梅花拳姜家有什么关系?”

丁晓听他提起姜家,愕了一愕,半晌答道:“俺不认识他们。”跟着又央求那汉子带他去见太极陈。

那汉子眉峰一皱,说道:“姜兄既是河北保定的人,保定武师云集,梅花拳的姜翼贤,万胜门的管羽祯,都大大有名,就是说起太极拳,丁派太极的嫡传弟子丁剑鸣也在那里设场授徒。你何必舍近图远,跑到这僻壤穷乡,来学咱们山沟里的把式?”

丁晓一听,那汉子敢情是起了疑心,急急分辩道:“晚辈是慕名来学,深知陈老师傅有真实功夫,武林独步,不比一些江湖武师浪得虚名……”

丁晓不分辩犹可,这一分辩,更令人起疑。太极陈有真功夫,那是不消说了;可是那汉子提起的人,也非浪得虚名之辈,全都是武林名宿,江湖上的一流好手。丁晓舍近图远,又说不出一个道理,使那中年汉子,更怀疑他别有用心。

那中年汉子面色一沉,冷笑说道:“姜兄真的这样看得起咱们山沟里的把式,怕不见得吧?”

丁晓正待分辩,那汉子已厉声说道:“不管姜兄是何居心,俺劝你还是回去的好!以前也曾有过一些人到此卑词厚币,恳求学艺,后来一打听,原来是少年气盛,在江湖上和人结了梁子,想来讨学高招,寻仇报复的。幸好咱们老爷子从来不收外人,这才免了许多麻烦。姜兄,你当然不是这等人,不过咱们老爷子和你素不相识,设身处地,如果你是他,你也不会随便收徒吧?”

丁晓给他说得满面通红,听那人的口气,竟似怀疑自己是江湖匪类,又急又恼,偏那人说得好生圆滑,似刺非刺,丁晓竟不知如何反驳,他额露青筋,睁双眼,悻悻然回身便走。

那汉子见他这副样子,倒有点过意不去了,他追上两步,说道:

“姜兄莫怪,咱们老爷子素不收徒,不是特别对老兄如此。姜兄要学拳,吴四爷就在附近设有场子,招收徒弟。一样是太极拳,老兄尽可到那里去学。”

丁晓不停步,不回头,悻悻说道:“承情指教,你们陈家拳是宝贝,我哪敢再求。”丁晓听那汉子干笑两声,接着大门砰然关上。丁晓又是一肚子气。

丁晓回到客店,再三思量,起初真想从此死了向太极陈求技之心。后来又想,自己离家远走,一技无成,这可怎么交代。而且自己对朱红灯和上官瑾也曾矢志要求得绝技方休,如今只遇到这小挫就打退堂鼓,也没面目去见他们。

丁晓想了一会,忽拍案而起,自言自语道:“俺索性就到他们所说的什么吴四爷那里去,蹲它个一年半载,等待机会,总有机会见着太极陈这老头儿。”丁晓同时也想:吴方甫的拳既是从太极陈那里传来的,想来也差不离,且看看他和俺丁家的有何不同。

丁晓打定主意,就唤店小二来问道:“到吴四爷那里学拳,是什么规矩?要交多少银子?”

店小二见丁晓果然听了他主意,要找吴四爷,洋洋自得道:

“客官,你早听了小的话,径去拜吴四爷,可不就省了多少麻烦。吴四爷那里,爽脆得很,你只须具了门生帖去说一声就行了,从没有不收的。而且束脩相宜,又不用送礼。三个月为一期,一期只要你十两银子,伙食自理。学了三个月之后,如果要再学下去,束脩还是一样。”

丁晓谢过店小二之后,盘算一下,身上的银子还不到十两,连一期的束脩都不够。正在踌躇,忽听门外健马长嘶,眼睛一亮,立刻问店小二道:“这里可有马市?”

店小二道:“这小城镇,哪里有什么马市。只是因为民风尚武,卖马的人倒是常有。小爷你敢情是要卖马,你的马长相很好,拉到东边市头去站一站,保管有人要。你在吴四爷这里学技,用它不着,卖了倒干净。”店小二见丁晓提出要卖马,生怕他交不出房饭钱,所以一味怂恿。

丁晓拉着朱红灯送给他的那匹马,到市头去站了一会儿,果然马上就有人来问价。丁晓不知道该要别人多少钱,想了一想,就伸出两个指头,他的意思是要二十两银子。原来他暗自思量,以前自己买那匹又瘦又老的驴子,也要十二三两银子,这匹马的长相比那匹驴子好多了,要二十两大约也不为过;同时二十两银子,正够他学拳三个月的花费。

那人仔细想了一会,又伸手摸了一遍,说道:“你要这个价钱,论理呢也不算贵,只是这里却没有人出得起这价钱,你到开封去,再贵点也有人买,在这里就只好请你委屈点了。”

丁晓急问道:“那你究竟愿出多少?”

那人似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道:“马是好马,俺本不该杀你的价,无奈俺今日带的钱也不够。就这样吧,委屈你一点,你要二百两,我给你一百五十两,你若愿意,咱们就马上成交。”

丁晓原意只是想要二十两银子,现在一听那人还一百五十两,喜出望外,连声答应。他却不知这匹马是千中挑一的黄骠骏马,有钱也没买处。

丁晓喜滋滋地捧了银子回来,结算了房钱,打赏了店小二后,就径自由店小二指引,找到了吴四爷拜师,果然一说便得。吴四爷看丁晓眼神充足,步履矫健,问他以前可曾学武艺,丁晓坚说未曾学过。吴方甫虽有点不信,但却未曾怀疑到他竟是另一派太极拳的名家子弟。原来吴方甫所得的,只是能健身的太极拳,严格说来在武学上还未算入门,虽然他因和太极陈平日相处,多少有些经验,却不能一眼看出别人的功力深浅。

至于丁晓,他因要偷学陈派太极,所以抱定主意,不将自己的身份透露出来,连武艺也推说未曾学过。

可是学了没多久,便露出破绽来了。吴方甫教的太极拳,虽则打起来好看,却不能实用。丁晓一面学一面怀疑:这套拳法果然是和自己的不同,但这拳封闭门户既不严密,袭击敌人也不机变,不知道好处在什么地方?他心想要不是太极陈浪得虚名,就是自己年轻识浅,不懂奥妙。

这一边是丁晓有了怀疑,那一边是吴方甫也起了疑。原来丁晓虽然想完全不露出丁派手法,可是每逢他学到吴方甫所教的劣招时,就自然会使出自己原来熟习的手法,直到吴方甫“纠正”他时,他才如梦初醒的急急改过来。几次之后,吴方甫也不禁起了疑心:这姜日尧看来并非愚鲁之资,何以屡次纠正还是一再犯错?

各自怀疑,合当有事。一日吴方甫不在,吩咐一个叫刘黑三的徒弟代师父教日课。这刘黑三已经学了三四年,身材魁梧,手法纯熟,也敌得住三五名壮汉,常常代师父训练师弟。在吴方甫门下,既以他最高,刘黑三这井底之蛙便洋洋自得,对同门很是严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