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第3/5页)

稍后,卡特钻出汽车,欣赏着壮观的帕里山谷时,发现汤姆・卡胡伊卡赫拉正站在他身边,低声说:“只对您这样的人说一句,国会议员先生,我们大家其实都在期盼着夏威夷得到拯救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卡特问。

“别给我们州身份,议员先生,求您了。”粗壮的夏威夷人装出一副可怜相。

“我以为你们全都想要州身份呢。”卡特大吃一惊。

“哦,才不是呢!多年以来,夏威夷人一想到你们要把我们变成一个州,就怕得直发抖。”

“为什么?”卡特问。

“我们成为州的那一天,日本人就会来抢走这座群岛。”

那一天余下的时间里,震惊的卡特议员听着司机给他讲述夏威夷的真相:当地日本人如何阴谋策划毁掉珍珠港;他们如何试图把夏威夷姑娘都娶走,好毁掉当地的种族;他们如何狡猾地买下了全部土地;他们如何把店铺攥在手里,拒绝给夏威夷人放贷款;年轻的日裔律师如何计划着盗走群岛的控制权:现在事情真的已经到了绝境。

“唯一能拯救我们的,先生,就是国家委任的法官和州长了。”

有好几次,卡特打断了对方的喋喋不休:“我以为土地都在华人手里呢。”

“他们买下这些土地,只是为了交给那些狡猾的日本人。”司机信誓旦旦地说。

“在我看来,黑眉毛吉姆・麦克・拉费蒂已经当上了本地民主党领袖,可你却说日本人……”

“他们把他推到前面抛头露面,这只是暂时的,过上一阵子,他们自己才会前来接管这一切。”

“霍克斯沃斯・黑尔这样的人为何不……现在,他肯定知道你告诉我的一切了。他为什么不自己对我说这些?”

“他不敢,”司机悲观地低声说,“大家都害怕正在发生的事情,所以我们得指望像您这样的好人来拯救我们。”

“夏威夷人都是这么想的?”卡特问。

“有一个算一个。”汤姆・卡胡伊卡赫拉答道,“我们很怕自己成为一个州。”

但卡特议员在得克萨斯州政界的风口浪尖上拼搏了二十二年,并不是傻瓜。他知道,一个人长篇大论地说完,放松下来之后,你才知道他到底在说些什么。到了这时候,随意递上一句话,真相才会自动分离跌落出来,于是卡特追问道:“你们到底想在这座岛上看到什么样的政府呢,汤姆?”

“这个,我会告诉你的,先生!”大个子夏威夷人说,在老板詹德思和黑尔付的钱之外,又附赠了一层意思,“我们为之奋斗的,是恢复君主制度。”

“你到底想说什么?”卡特做出一副表示信任的表情。

“这个,我们盼着一位国王坐回宝座,再加上一个夏威夷人的州议会,还有过去那种规规矩矩的治理国家事务的方法。总的法律还是在华盛顿制订,毕竟我们并不需要那种有一大群律师成天吵吵闹闹的立法体系。国王会召开大的宴会,王宫里又热闹起来了。”

“那美利坚合众国的地位摆在哪里呢?”卡特问道,出乎他的意料,汤姆给出了一个绝妙的回答。

“这个,就像我说的,我们想让你们通过总的法律,然后给我们铸造钱币,你们控制着所有的外交政策。我们的州长也由你们的总统任命,经过你们参议员的首肯。”

“你刚才说,我的总统。他不也是你们的总统吗?”

“给你说实话吧,先生,他不是我的总统。我的家族抵制过并入美利坚合众国的行动。我们在家里还保留着夏威夷的国旗呢。我们盼着阿里义回来的那一天。”

“你的家族就是阿里义?”卡特问。

“是的,先生。”汤姆答道。

卡特低声抱怨了一句:“我觉得我现在才开始了解夏威夷。”岛上的一般人有一种相当精明的见解,他们知道国会议员在瓦胡岛转来转去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岛民们管这个把戏叫作“计程车司机当家的政府”,但是他们也认为这是夏威夷最有效的游说方法。但是那天,有一位民主党密探在一个加油站给黑眉毛吉姆・麦克・拉费蒂打电话,报告说:“他们今天带着卡特议员在岛上转来转去,给他用的是计程车司机那一招。”

麦克・拉费蒂把电话一摔,瞪眼看着自己的合伙人。“茂雄,”他坦诚地说,“他们在那位宝贝议员身上用了‘计程车司机当家的政府’这一招。那可真是麻烦了。”

“咱们怎么办?”茂雄问。

两个臭皮匠花了好长时间研究这个问题,最后,爱尔兰人恶狠狠地说:“茂雄,不管用什么法子,我都得把他弄到这里来,你得带着他回家。给他看看普通的日裔公民的家里是什么样的。茂雄,你现在马上过去,保证你父亲的军人家属旗挂在前厅的墙上,就是那面有两个金色星星的旗帜。还有,把你母亲的那个盒子拿出来,就是上面装着玻璃、里面装着勋章的那个,你得保证每一个可恶的勋章都擦得亮晶晶、摆得齐刷刷,这样咱们的宝贝议员就能好好看上一看。现在快去,过半个小时再回来等我。我得带着国会议员卡特回来,不管是死是活都得把他带回来。”

就这样,得州国会议员克莱德・V.卡特成了少数几个在夏威夷见过民主党人家庭的本党人士之一。黑眉毛吉姆看见那辆游览车回到火奴鲁鲁,正走在尼米兹大道上,便拦下了它,连推带搡地让它停在路边上说:“国会议员先生,我刚刚从华盛顿的民主党总部收到一份电报,这见鬼的电报可真有意思。我觉得你应该给我讲讲我怎么回复。”麦克・拉费蒂撕掉日期那一行,他相信卡特肯定不会注意到,果不其然,这家伙很走运,卡特读着那封莫名其妙的电报的时候,黑眉毛吉姆礼貌地把他拽出出租车,拉进了那辆破旧的庞蒂亚克汽车。“咱们最好回到办公室去回电报。”

当卡特走进麦克・拉费蒂和酒川的办公室大门的时候,茂雄正等着他,小伙子单刀直入地说:“趁着麦克・拉费蒂回复电报的工夫,我认为您最好去参观一个日本人家庭,是个很普通的地方。”尽管卡特一万个不情愿,却找不出推托的借口,就这样,几分钟之后,他被拽进了酒川家的小屋。“这件事绝对是个彻头彻尾的圈套。”他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在大门口,他遇到了老态龙钟、直不起腰来的酒川太太,她基本上不会说英语,穿着一双奇形怪状的日本木屐,脚趾之间连着一些奇怪的东西。茂雄解释了一番,然后说:“妈妈,这是著名的美利坚合众国国会议员。”酒川太太大声吸了一口气,深深鞠了一躬。“这位,”茂雄骄傲地说,“这就是我的罗圈腿、死脑筋的父亲,酒川龟次郎。”老爷子也大声吸了口气,深深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