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船山之战十年后 23(第2/4页)

内维尔的邪恶已经超出了任何人的想象。换个角度思考,她明白了许多事。早在很久以前,他就背叛了拉芙娜,并一直在散布谎言。她想起他始终在劝说行脚和她绕开热带地区。这几年来,他们一直在搜寻大老板,搜遍了每一个地方。或许这次内维尔做得太过头了。木女王——当然还有拉芙娜——都知道这段飞往热带的旅程。这下即使是内维尔的三寸不烂之舌也没法将事实掩盖太久了。

头一回理清整件事的逻辑时,约翰娜的精神为之一振——持续了大约三秒钟,直到她突然想通了其中的种种暗示。在内维尔造成行脚和约翰娜坠机的那天晚上,他还谋杀了谁?如果她回到故乡,还有哪个同伴会是活着的呢?

会有同伴的。我必须得足够聪明,才能回到家并找到他们。为此她花了不少时间去思考内维尔说过的一切,并且以每个字都是谎言作为前提。由此可以得出许许多多的推论:内维尔说轨道飞行器的影像装置只能勉强算是水平传感器,且只有一千米级别的分辨率。如果不是这样呢?她想起了轨道飞行器,她和杰弗里是仅有的见过它内部的人类孩子。她也记得妈妈说过,它里面已经没剩下什么有用的东西了。因此,内维尔的论断似乎可信——但这样说来,一厘米级别的分辨率不也同样有可能吗?不幸的是,仅仅假设内维尔满口谎言并不会让她发现确凿的真相!

她第一次想通这点还是出海的第一天,到现在,天空已少有晴朗的时候,即使有,也都是在夜晚。她曾抬起头,看向雨水和阴沉的天色,然后得出结论:内维尔的“水平传感器”很可能无法穿透云团,否则她也不太可能有机会坐在这儿思考了。即使天空放晴,轨道飞行器的监视设备在夜间的分辨率也不太可能达到一米以上的级别,也可能根本就派不上用场。

出海的第二十天后,天空开始时常放晴,夜间的繁星也清晰可见。筏子正向北方航行,约翰娜几乎能肯定他们已绕过海角。白天,约翰娜要么留在帆下,要么就坐在她用筏子中央那堆杂物建起的小屋中。到了晚上,她会小心翼翼地往外窥视。轨道飞行器犹如明亮的星辰,高挂在东南方的天幕上,自内维尔接管之后,它的位置就比原先偏东了许多。他会怎样向木女王解释呢?他还有必要向她解释吗?他究竟在替维恩戴西欧斯与大老板做什么?她有许多问题,却无法得出答案。好消息是,如果内维尔在找她,那他肯定找错地方了!她对于暴露在天空下开始不那么担忧了。

大概再有三十天,这些筏子便会抵达木女王的旧首都。约翰娜和她朋友的生死或许全都取决于她能多快弄清王国如今的状况。

她为可能发生的种种状况烦恼了好一阵,可她能影响事情走向的手段却少得可怜。关于舰队原本的目的地,她需要线索。她需要察看那些货物究竟是什么。

要怎样才能征得这群热带爪族的允许呢?

迄今为止,约翰娜已经走遍了所有筏子。尽管每只筏子都充斥着热带爪族特有的混乱,但它们却和她在王国见到的那些遇难木筏不同。某个能连贯思考的生物向它们传授过某种独特的工艺技巧。船桅、船柱和船索与木女王那边的船只很相似。货箱统一且整齐,完全无法让她将之与热带群落的作风联系起来。也正因为有了时间去研究它们,约翰娜发现,箱子侧面的那些灼痕正是大老板的“共生体中的共生体”标志。

撇开那些货箱,热带爪族们非常欢迎约翰娜的陪伴。她时常能帮上它们的忙:用她这双巧手还有那把锋利耐用的小刀。在许多方面,热带群落远比联系紧密的共生体有趣。这群生物总是厮混在一起,像小孩子那样打架和玩乐——如果抛开它们的间歇性狂躁与禁止触碰箱子的规矩的话。

有时,它们会放下手头的重要工作,跑去玩弹性球——看起来,它除了作为热带爪族的玩具之外别无他用(这种球可以浮于水面,但这些热带爪族每天都会弄丢好几个)。

另一些时候,特别是夜里,爪族们会群聚在筏子上的最高处。水面上其他筏子上的爪族也是如此。它们会齐声咆哮,发出嘶嘶声,有时也会高唱多年前在王国偷听来的斯特劳姆歌曲的片段。到黎明时分,大部分爪族都会下来,换用比较安静的方式打发时间。有些会跳下筏子去抓鱼。约翰娜现在有大把时间,可以尝试一些小实验。尽管她之前在共生体、单体以及残体间度过了近十年时间,但她的行为都在狗舍管理员的监管下,且不能超出北方爪族所能接受的程度。

她有了很多奇异的新发现。热带群落与普通共生体之间的差异就像共生体与人类之间的差异一样巨大。约翰娜在筏子的高处给自己找了个阴凉地方。站在那儿,整只筏子上的爪族都看得见她。当她朝爪族们喊话时,其中一些会转过头来听,这部分爪族懂萨姆诺什克语,于是,整个群落都能大致明白她的意思。当然,这并不是某种超级智能,而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智能。群落的智慧在某些方面和普通的狗差不多,而在优化局部搜索方面,则比任何共生体或人类都要出色。如果约翰娜向群落发问:“玩具球在哪儿?”几秒钟内,筏子上所有的玩具球都会被找出来并抛向空中,即使是她前一天事先仔细藏起来的也不例外。而且,就她目力所及,相隔数百米远的临近两只筏子上也有无数黄色小球同时被抛起来!

嗯,群落在优化局部搜索上有着奇迹般的优势,但它们丝毫没有全局观。它们只会各自搜索自己那块地方,不能站在全局角度将结果联系起来。它们就像个缺少统计功能的蔓延式思维玩具。这种局限存在于它们的方方面面,既限制了它们的创意,也令它们的捕鱼活动收效不佳。

约翰娜得出这个结论后,花了将近十天时间才教会所有筏子上的热带群落协作捕鱼。爪族们并不总是愿意和她玩耍。舰队已转向北航行,气温逐渐下降,海水也越来越冷,风暴则更加致命。即使对爪族而言,跳进这样的冷水中去抓鱼也不舒服。愠怒阴沉的情绪弥漫在群落间,但约翰娜还是逐步取得了进展。终于,有些临时的组合会在看见鱼群时爬上桅杆,吼出零碎的爪族语或萨姆诺什克语作为指示。再后来,群落中的临时操帆手们也最终加入了协作,舰队成员们每天只要花一部分游泳时间去抓鱼,就能喂饱全体。

虽然给个人记功的理念几乎超出了热带群落的理解范围,但约翰娜还是倾向于认为,在她取得了这项成就之后,爪族们更加信任她了。现在它们确实更努力地去理解约翰娜的意图,并更迅速地按照她希望的去做——至少它们自己认为是约翰娜所希望的。约翰娜觉得,自己或许已经可以安全地打开大老板的那些货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