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067 皇后又如何(第3/3页)

广宁侯交给她的任务确实失败了。

可池仙姬绝不愿意承认这一点。

提起那段往事,她甚至是得意的骄傲的,因为她成功操纵了别人的生死。

不论是用何种方式。

她将这件事视作至高无上的荣耀。

要说喜欢白雨渐?未必。

如果白雨渐不是姓明只是白家的一介郎中,她根本看都不会看他一眼。

在她的心中,只有雁南明氏的嫡长子,才配与她扶绥池家站在一起。

时至今日,蓁蓁方才理解了池仙姬的所作所为。

她理解,却仍旧憎恶。

“圣旨在此,皇后娘娘,容不得你抗命不遵了。”

池仙姬不欲再多废话。她将圣旨展开,放到她面前。

确是姚玉书的字迹无疑,尾部盖着一枚鲜红的玺印。

蓁蓁长久地看着,随即缓缓叹出一口气。

池仙姬也不催促,再次拿起杯盏,缓缓地斟满一杯,双手奉到蓁蓁面前。

“白蓁蓁,其实要说恨你,未必。”

池仙姬笑着,眼角隐隐泛红。

她低声说,“我确实厌恶你,是因为你很像很久以前的我,那个被双亲放弃,沦落教坊司之前的我,天真得可怜,愚蠢得可笑。却是我永远变不回去了的池袅。以为会有人保护自己,以为会得到无上的宠爱。都是假的,骗人的。”

“没有人会永远保护你,站在你身边。”

“能够倚靠的,唯有自己。”

“我必须坐上这个位置,所以抱歉,你只能去死了。”

“如果,你不是俪韦的女儿,不是白雨渐的妹妹,”池仙姬抿了抿唇,“如果,我不曾遭遇那些事。或许,我们可以成为朋友。”

“还是算了。”

蓁蓁安静看着她的眼睛,淡淡道,“我们永远不会成为朋友。”

道不同,不相为谋。

池仙姬轻扯嘴角。

也罢,她也不需要什么朋友。

这种虚伪的话,她听了也恶心。

“太后呢。”

蓁蓁忽然问,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她与你无冤无仇。念着与你母亲的旧日情谊,甚至还将你从浣衣局中救出,免你受劳役之苦。”

池仙姬一僵。

她的眼底飞快闪过一丝愧疚。

只是那愧疚太轻了,轻得好像一片羽毛,在心上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

池仙姬毫无感情地说,“一枚棋子罢了。”

蓁蓁沉默。棋盘上的棋子,谁说终有一日,不会成为操棋的手。

但那些不是棋子,是一个又一个,活生生的人啊。

虞氏先是姚玉书的母亲,才是太行的太后。她一直记得这一点。

或许,这就是池仙姬与她不能成为朋友的真正原因。

蓁蓁眼眸微闪,一言不发,将那杯酒接了过去。

她低头看着,不解这样可怕的鸩毒,为何会如此清澄透澈。

池仙姬也不催促,殿内一时安静。

蓁蓁将酒杯凑到了唇边。

手腕却是一阵刺痛,一阵酸软无力,她蓦地洒了那盏酒,手心也垂落下来。

铿,什么东西掉落在地。

细细一线,滚了一滚……在日光下反射着银光。

竟是一枚银针?

蓁蓁极为惊讶。

一股清冽的松香味扑面而来,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就被人拥在了怀里,感受到那人微微的战栗,似乎冷到了极点。

她费力睁眼,却只看到来人冷白的颈,上面一条细细红线形成强烈反差。

本该远在边境之人,竟是出现在了面前。

蓁蓁眨了眨眼,推他,却是推不动。

男子将她松开了一些,紧紧盯着她看,脸色苍白得可怕。

身着极少见的玄黑之色,墨发凌乱披散在肩,整个人满是从战场染上的肃杀冷峻。

“丞相大人?你怎么回来了。”

“白雨渐?”池仙姬惊悸不已,微微后退一步,“此是内廷,你身为外臣竟敢擅闯!真是胆大包天!”

白雨渐的眼中,却只剩下那少女一人。

此刻不管什么皇后什么丞相,贵贱尊卑,统统抛之脑后。

他的目光,缓缓从那酒壶,落到那纸圣旨上,骤然锁紧。

他抓起那圣旨,眼睛一眨不眨逐字逐句地看完,骨节攥得隐隐青白。

他蓦地将那圣旨扔在地上,嗓音嘶哑得可怕,“为什么?”

他在问谁。

少女静默了好一会儿,她说,“君要妾死,妾不得不死。”

“皇帝骗了你!也骗了我。他骗了我们所有人。”

白雨渐缓缓地跪在了地上,乌发凌乱散落满肩,她这才看到他穿着甲胄,似乎是刚刚从外赶来,满身风尘仆仆。

一双桃花眸里满是灰黯。折射不出半点光彩。

在这一刻,他好像失去了一切。

他抬起眼,看着她的眼睛,很努力地扬起嘴角,“蓁蓁,我们回家,回家好不好。”

他的神情,蓁蓁毫不怀疑只要她回答一句好,他就会立刻带她杀出宫去。

可是,她没有说话。

男子如松柏般挺拔的脊背终于一点一点,弯了下去。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在清醒的状态下落泪。

他恐怕都感觉不到自己在哭,仍旧是冰冷淡漠的神情,只那泪水濡湿了满面,将面色浸得愈发霜白。

原来人在崩溃的时候,真的会无法控制泪水。

他落着泪,骨节分明的手,忽然紧紧地握住她的双手,握得那样紧,把她握得有些发疼。

他哑声说,“跟我走。”

“去哪里?”

“丞相府。”

“可本宫是皇后。”

“皇后又如何?”

皇后又如何?

“丞相,你知不知道你说这话是要诛灭九族?!”池仙姬震惊无比。

他竟然动了反心?!

连广宁侯以巨利相诱,都无法撼动的人,竟然在这一刻,动了造反之心。

蓁蓁不可思议地低头看着他,白雨渐喉头滚动,好久好久,才低低地说,“可我不能。”

像是过了几百几千年那样久。

“不能。”

他竟然低低笑了出来,那笑容却让人感受不到半点快意。

他额角青筋暴起,汗水打湿了颊侧的乌发,紧紧地贴在冷白的肌肤上。

他确实不能。

雁南明氏不能再历一场灭门之祸。

他不能赌也不敢赌。

“我该怎么是好,”

男子像一个迷失的孩童,漆黑的眼眸中蓄满了泪,他仰头看着她,喃喃地说,“蓁蓁,我该怎么救你?”

蓁蓁默不作声,白雨渐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他的双手都在忍不住颤抖起来,手背上青筋分明。

她是如此深爱姚玉书,让她死也毫不犹豫。

可是,他真的不能再失去一次了。

男子清寒的嗓音倏地响起。

“如果一定要用一条性命。”

“来证明你的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