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066 这件狐裘,很适合娘娘

他说完便静默地跪在那里。

而她回身过来, 打量他片刻,方才亲手将他搀扶而起。

“丞相大人果然心胸宽阔,是那为国为民之人。”

借着扶他起身的间隙,她凑在他耳边低低说道, “不是为了本宫而战, 而是为了整个太行而战。”

温热的气息撩过耳边, 仿若情人间的呢喃,白雨渐眸色恍惚了一瞬。而她抬起手, 帮他将那外袍拉起,亲手为他整理着衣襟, 细致温柔, 好像寻常人家的妻子。

而他垂眸,在她眉间掠过,往后退了一步, “天色已晚, 让瞿越送娘娘回宫吧,”

“不必。”她的手垂了下来, 拒绝得干脆,“皇上派了侍卫保护于本宫,想来此人, 大人也不陌生。”

她轻轻笑着, 而他的视线始终在她面上,强迫自己移开,并不怎么关心地应着,“是么。”

夜色中,印朝暮身影高挑,一身玄衣, 静默地站在那里。

见到走出的二人,他拱手道。

“娘娘。”又看向少女身后的白衣男子,道,“丞相大人。”

蓁蓁道,“此次出征,印朝暮会作为副将随军,与丞相一同前往边境。他功夫好,而你精擅谋略,你二人一文一武,务必好好相处,助长我军威势。若能大胜归来,本宫与皇上重重有赏。”

二人俱是拱手应下。

印朝暮看向白雨渐,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道,“南星洲一别,许久不见。大人如今声名鹊起,连民间孩童都知道您的名字,不愧是太行第一良臣。属下屡次想要拜会都寻不到机会,听闻您精通兵法一道,今后还请大人多多指教。”

白雨渐道,“不敢当。”

他嗓音清寒,“印大人如今是御前一品带刀侍卫,应好生护卫皇上与娘娘的安危,怎会想到那危险重重的战场之上?”

印朝暮颔首,“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印某出身寒微却也懂得这个道理。丞相大人若是舍不得这燕京城的富贵荣华,大可拒绝便是,”

他笑着说的,却分明故意挤兑。

蓁蓁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白雨渐看着他们,脑海中蓦地闪过他们紧紧相拥在一起的画面。

若是姚玉书便罢了,到底是她正头夫君,可这印朝暮又算是什么。

袖口下的指骨死死攥紧了,面上却笑得风轻云淡,“印大人可要想好才是。这战场之上瞬息万变,不比宫里的演武场。你要面对的不是那些赤膊武夫,而是千军万马。”

“印某自然是知晓的,多谢丞相大人提醒。”印朝暮客客气气地说道。

紧接着他看向蓁蓁,冲她弯了弯腰,“皇后娘娘,您请上马车。”

他自然而然地抬起胳膊,供她搀扶,垂眼的模样煞是恭敬。

蓁蓁扶着他上了马车,又挑着帘子,微笑看向面色奇差的白衣男子,她看着看着,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丞相大人,有件事一直盘桓在本宫心中许久,一天得不到答案,本宫就一天不能心安。”

她声音轻缓,听得心头的阴霾稍散。

“娘娘请说。”

他站在那里静默地注视着她,好像一株挺拔的白梅树。

她捻动着手腕上的红宝石,“以瞿越的武学造诣,当初印朝暮来救我离开,我又身受重伤,他应该可以毫不费力将我们二人拦下。却为何没有拦住呢?”

她是真心实意地觉得困惑。

除非,那个时候出了什么差错。

瞿越直接听命于白雨渐,只能说明,是白雨渐出了什么问题。

可他那个时候,能有什么事呢,他明明才是那个,想要夺取旁人性命的侩子手。

想到这里她就轻轻冷笑起来。

瞿越猛地上前一步似乎想要说话,却被白雨渐抬起衣袖,轻轻拦住。

他道,“娘娘执着这些,还有什么意义?莫非娘娘还对旧事念念不忘?对娘娘来说,过去,合该被舍弃。您应该看向的,唯有未来。”

“……本宫只是想要一个答案。”

她的目光静静地落在他的身上。倏地轻叹,“罢了,反正都已经过去了。”

她放下帘子,少女清甜的声音传来,“印朝暮你上来,本宫还有些话想要叮嘱于你。”

“是。”印朝暮闻言一动,动作利落地上了马车。

那马车里面传来絮絮之语,间或还有少女的轻笑。

听闻这印朝暮名为御前侍卫,实际上是皇帝与皇后的宠臣。

这两个字如今,才是实打实地落在了他的眼前。

白雨渐穿得单薄,静静地立在马车之外,皇后马车未去,他便要在这里守候。他的手指冻得有些僵硬,几乎弯曲不了,直到印朝暮下来,马车缓缓驶动,他才拱手:

“微臣恭送娘娘。”

印朝暮亦是对着那辆马车拱手,面皮上有些薄红。

白雨渐看了他一眼。

“大人不想知道,娘娘都与印某说了些什么吗?”印朝暮笑着问道。他眼眸中的淡金色愈发浓炽,宛若妖孽。

“白某不感兴趣。”

他脸色平淡至极,转向瞿越,“带人下去安置。”

说罢便大步离去。

印朝暮看着男子雪白的背影,竟是有些搞不清楚,他到底是真的不在意还是假装不在意了。

其实蓁蓁把他叫到马车上,只是让他千万珍重,要他活着回来。

还与他勾指起誓。

当初她性命垂危的时候,他守在她身侧,与她勾指起誓,一定一定要活下来。这也算是他们互相约定的一种方式了。

印朝暮感慨万千,指天发誓,自己一定会活着回来,又保证绝对不会缺胳膊断腿,才让少女破涕为笑。

她忽然惆怅地望着他,“你是我为数不多的故人了。从今往后,我可能要永远在那座宫廷里待下去,我的生命里不再只有医书和山水。”

“我要学着去做一个合格的皇后,那些南星洲的旧人旧事,如同庄周幻梦,遥远得就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所以,印朝暮,你一定要回来。”

马车上,蓁蓁撑着腮在发呆。

为数不多的故人,除了印朝暮,白雨渐也算一个。

所以她迟迟对白雨渐下不去手,是不是也是这个原因呢?

她说白雨渐念旧,而他一手带大的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他能狠下心来杀了她,她却没有办法真的把刀刃刺进这个朝夕相伴十年的人的胸口。

所以,她只能用那样的方式。

温柔刀也是刀,谁说不是呢?至少她用的得心应手。

白雨渐回到屋内,瞿越便低声道,“为何不让属下说出实情。”

白雨渐淡笑,“就算说了又如何,一切都已发生,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瞿越叹道,“至少让蓁蓁小姐……不那么恨家主。”

“恨”这个字,却让他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