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阴谋与反阴谋(第2/4页)

“咱们这帮人不都是水手吗?难道还不会驾船?”名叫狄克的年轻水手急起来。

“咱们只不过是一群水手,”西尔弗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我们能沿着航线行船,可是谁能确定这条航线呢?这事你们谁也干不了,只会干看着傻眼。要是按我的计划,我还想让斯摩列特船长至少带着我们驶入信风带,那时咱们才不至于算错了航向,不至于弄到每天只能配给一小勺淡水的地步。不过,我知道你们这帮家伙的本性,等财宝一搬上船,就在岛上解决他们。你们都是些急功近利、目光短浅的家伙,不让朗姆酒灌得不省人事,你们就浑身不自在。真他妈的倒霉,跟你们这帮东西一道航行,真让我恶心!”

“得了!高个子约翰,谁拦着你啦?”副水手长伊斯莱尔气恼地叫起来。

“怎么,现在你想想看,我见到过多少大船被袭击?又见到多少活蹦乱跳的小伙子吊死在杜克刑场,然后在暴烈的日头下晒成肉干儿?”西尔弗的声音比他更响,“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急躁、急躁、急躁!你听见我说的了?告诉你吧,我在海上见得多了,你们要是稍微有点儿头脑,稍微懂点儿见风使舵的话,早已坐上四轮马车,住上豪华公馆了。可是你们休想!我了解你们这帮家伙,要是明天能灌上一肚子朗姆酒,然后就算上绞架,你们也巴不得。”

“大伙儿都知道你像个牧师一样能说会道,约翰,不过也有人能像你一样卷帆掌舵。”伊斯莱尔说,“他们喜欢逗个乐子,喜欢图个快乐热闹,这是事实,他们可不让人觉得野心勃勃,一点儿也不,这些家伙们自由自在,每个人都高高兴兴,及时行乐。”

“是吗?”又是西尔弗略带嘲弄的声音,“那么,他们如今都在哪里呢?瞎子老皮尤是那种人,可这个臭要饭的已经死了,弗林特也是那种人,可他在萨凡那因朗姆酒送了命。啊,他们都是可爱的船友,跟他们做伴的确挺带劲儿!只是,他们最后都到哪里去了呢?”

几秒钟的静默后,狄克的声音响起来:“不管怎样,等他们落到咱们手里后,咱们到底怎么处置他们?”

“这话说得还比较合我口味,像个汉子说的!”厨子表示赞赏,“那么,你们打算怎么办?把他们放逐到荒岛上?那是英格兰船长的做法。再就是把他们像剁猪肉似的剁了?那是弗林特或比尔·彭斯的做法。”

“比尔一向如此。”伊斯莱尔说,“他常说‘死人不咬活人’。好啦,如今他本人也死了,对这话该有亲身体验了。要说心狠手辣,比尔算得上一个。”

“你说得对,心狠手辣,干净利落,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西尔弗说,“你们听好了,我是个比较宽容的人,甚至可以说,还是个谦谦君子,但这次情况非同小可。公事必须公办,伙计们,我主张执行死刑。要是我日后进了国内,坐上了四轮马车,可不希望那些在房舱里会耍嘴皮子的家伙们意外地出现,像魔鬼闯进教堂那样闯到我家里来。我是说,要等待时机,一旦时机成熟,就要来个斩尽杀绝!”

“约翰,你真是个人才!”伊斯莱尔惊叹道。

“当你亲眼看见时再这么说也不迟。”西尔弗接着说道,“我只有一个要求:把屈利劳尼交给我。我要亲手把他的肉脑袋从脖子上拧下来。狄克!”他突然话头一转,“你起来,可爱的孩子,帮我拿个苹果,我想润润嗓子。”

你可以想象我当时处在什么样的恐惧中!要是还有一丝胆气,我准会跳出去没命地逃,可那会儿心脏和四肢一概不听使唤。狄克开始起身,好像有谁拦住了他,伊斯莱尔的声音接着响起来:“得了吧,约翰,就甭去吸桶底的脏水了。来吧,还是让咱们来杯朗姆酒吧。”

“狄克,我信得过你。来,拿着,这是钥匙。”我听到一阵叮当碰响的金属声,西尔弗接着说,“我那儿小桶上有个量杯,你去倒一杯,端上来。”

原来让埃罗先生送命的朗姆酒是这么弄来的,我这才明白过来。

狄克刚走开,伊斯莱尔便凑在厨子耳朵边说话。我只能听到其中几个字,却得到了一个重要消息。除了那些意思大体相同的只言片语外,我听到一句完整的话:“他们中有几个人都不能考虑。”这就是说,船上还有忠于我们的人。

狄克不一会儿就回来了,他们几人一个接一个地端起杯子喝上了。一个说:“预祝一切顺利!”另一个说:“向老弗林特致敬!”西尔弗本人则用唱歌似的语调说:“这一口为我们自己而干!祝咱们万事顺利,财源广进,金银满舱,富贵共享。”

这时,一片清辉洒进桶内,照射到我身上。抬头一看,月亮已经升起,将后桅顶部染得银光闪闪,将前桅顶部也照得雪白。几乎就在同时,瞭望哨里传出一个激动人心的声音:“看——陆地!”

甲板上接着响起一阵杂沓的脚步声,我听到人们从房舱和水手舱里纷纷跑出来。趁着这阵混乱,我立即溜出苹果桶,钻到前桅帆的下面,又转身到了船尾。当走上宽阔的甲板时,我正遇到亨特和李甫西医生出来,于是便跟着他们一道冲向船头。

全体水手都聚集在甲板上。月亮出来时,一条雾带正渐渐消散。在西南方远处,能看见有两座相距约两英里的小山,其中一座后面矗立着比较高的第三座山,峰顶上仍有雾气缭绕,这几座山都呈尖尖的圆锥形。

我像在梦中看到这一切,因为那会儿尚且未从几分钟前的惊骇中回过神来。此时,斯摩列特船长正在发布命令,伊斯班袅拉号能够抢风行船的地方有两处,现在它正从东面这条航线靠近小岛。

待所有的帆脚索一一扣紧,斯摩列特船长大声问道:“伙计们,以前你们有谁看到过这片陆地?”

“我见过,先生。”西尔弗回应道,“我在一条商船上当厨子时,在那里汲过淡水。”

“嗯。我想下锚处是不是应该在南面那座小岛的背后?”船长问。

“是的,先生。那地方叫骷髅岛,过去是个海盗窝。三座山并列而排,从北向南分别叫作前桅山、主桅山、后桅山。不过,先生,那座主桅山就是最大的,上面有云的那座山,通常也被叫作望远镜山。因为我们那条商船的水手们在锚地清洗船身时,总喜欢把瞭望哨设在那山上,还常派人上去观望。”

“我这里有张地图,”斯摩列特船长说,“你来看看,是不是那个地方?”

当高个子约翰接过图时,一双眼睛马上像火炬似的燃烧起来。我注意到,那张图的纸色很新,一看就不是我在比尔·彭斯箱子里找到的那张图。这算是张精工描绘的复本,上面标着所有的地名、山高和水深,唯独没有红色的叉叉和文字说明。西尔弗一定恼怒到了极点,但他还是努力克制住自己,不露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