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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包括他的房间在内,全都保持原样。这一点,他总该感到高兴吧?

对,就跟以前一样!

但他看起来相当不满意,皱着眉头,双手抱在胸前,咕哝个没完。

然后,他走到客厅窗前向外望着,继续咕哝。

在房间内来回踱步,然后,继续咕哝。

哈拉德和莎拉小心翼翼地跟在他后面,生怕会出什么事。

最后拉斯穆斯说,他坐了大半天火车,很疲倦,想在晚餐前睡一会儿。然后他便走回房间,将门关上。

哈拉德与莎拉就这样被挡在外面。两人失望不已,面面相觑。

完全无法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原则上,拉斯穆斯这次会在家待上一个星期。最初几天,他足不出户,甚至没有离开自己的房间,只是躺在床上,用随身听听音乐,两眼呆滞地望着天花板。

莎拉对拉斯穆斯回家的第一顿晚餐寄予厚望,用心地准备了大餐,却相当不成功。拉斯穆斯只随便吃了几口饭就不吃了,甚至一句话都没说。

他一天到晚都在喝酒,一喝就是好几杯,速度之快,令人忧心。莎拉以前可从没看过他喝成这样。她尽可能不多说些什么,但看到拉斯穆斯这样喝酒,还是忍不住用手捂住嘴巴,这真是太触目惊心了。

“奇怪,他怎么一点都不高兴?”莎拉失望地嗫嚅着。晚餐后,她和哈拉德一起整理厨房,讨论着。她的声音细如蚊蚋,不想被拉斯穆斯听见。那孩子一吃完饭就闪进自己的房间了。

“还喝酒喝成那样。我的天!”

“这没那么严重吧?”哈拉德试着安慰她,“三个人分掉一瓶酒,没什么好担心的啦。”

“你胡说些什么!我才倒了一次酒,而且连一杯都不到!”莎拉瞪了哈拉德一眼,然后用力地擦拭着餐桌。

拉斯穆斯住在家里的这一个星期,哈拉德和莎拉白天还是照常上班。回家后,他们与儿子共进晚餐,然后看电视。他们不知道拉斯穆斯白天都做些什么,不过很明显,他几乎足不出户。

其中有一天,拉斯穆斯跟他们借了车,到阿尔维卡拜访贾蓓拉与蜜,他高中时期最亲密的朋友。晚上9点,他打电话回家,表示要在蜜家里过夜。

莎拉简直不知道该如何自处,这跟她事先想好的完美剧本截然不同。

拉斯穆斯直到隔天傍晚才回家,回家后也没有表现得比较平易近人一些。

父母免不了会问问贾蓓拉与蜜的近况,拉斯穆斯只是草草应付了事,说蜜在多慕斯咖啡屋找到工作。多慕斯咖啡屋就是他们高中时最常喝咖啡、聊心事的地方。今年夏天,她准备到南美洲旅游半年,所以现在拼命打工,一心要筹足旅费。

他又说贾蓓拉申请了新闻学院,运气还不错,被录取了。秋天她就要搬到斯德哥尔摩,开始全新的生活。

然后,话题又用完了。

拉斯穆斯礼貌地谢谢父母帮他准备晚餐,把碗盘堆到流理台上,然后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盯着电视机看。

哈拉德坐在拉斯穆斯旁边,留莎拉一人洗碗。

突然间,她好像终于受够了,把刷子狠狠一扔,溅起一堆水花,冲进客厅,关掉电视机,高声吼道:“你是哪根筋不对?”

拉斯穆斯与哈拉德诧异地望着她。

“你现在给我好好讲清楚,你到底哪根筋不对!一定有问题!你这该死的小子,现在给我讲清楚,否则我就打死你,打到你讲出来为止!”

她使尽全力掐住拉斯穆斯的胳臂,就是要让他觉得痛。

“莎拉,你行行好,冷静一点!”哈拉德在旁边不安地劝阻。

“我绝对不会‘冷静一点’!”她继续尖叫,“绝不!”

拉斯穆斯用力挣脱,站起身来。

“该死!这一切真是烂烂烂烂透了!”他吼道。

“什么?很好,你这小混账,有种别走!”莎拉勃然大怒,“你竟敢羞辱我们!”

拉斯穆斯想抗议。

“瞧瞧你干的好事!无聊的老爸老妈只会待在这该死的科彭镇上这间又破又丑的屋子里——你是不是这样想的?你可怜的老父老母,从小拉拔你长大不说,还得把你服侍得无微不至,就怕你他妈的出了什么三长两短,怕稍微不顺你的意思,怕你从此不回家!该死!”

莎拉毕竟不习惯骂脏话,骂完,她放声大哭起来。拉斯穆斯听得心烦,索性把耳朵捂起来。

“莎拉!你最善良了,行行好……”哈拉德简直是在哀求她。

“我一点都不善良!够了!”莎拉大吼,“现在叫拉斯穆斯给我说清楚!”

“没事!什么事也没有!”这下换拉斯穆斯尖叫,双手食指紧紧塞住耳朵,冲进自己的房间,砰的一声重重关上门。

莎拉简直快气炸了。

她跌坐在沙发上,双手紧紧抱在胸前,咬着嘴唇。整个晚上她都保持着这个姿势。

他们清楚地听到了,拉斯穆斯用钥匙从房间里将门上锁。

哈拉德静静地走回厨房,独自收拾剩下待洗的碗盘。

过了一会儿,哈拉德小心翼翼地走到拉斯穆斯房间前,敲了敲门,问他要不要喝点什么。他站在门口静静地听了一会儿,然后走回客厅,坐在莎拉身旁。她还是保持着同一个坐姿,双手紧紧抱在胸前。

两人静静地坐着,眼神没有交会,只是默然地直视前方。

然后,哈拉德开口说话,声音无比轻柔:“嗯,详细情况我真的不知道,但听起来,这小子一直躲在里面哭。”

隔天早上,两人蹑手蹑脚地起床,开始准备生日蛋糕与礼物。两人耳语着,轻声地争吵着,还没有就何时叫醒儿子达成共识。自拉斯穆斯两岁起,每逢他生日,类似的争执就要重复一次。昨晚才发生那样的事,现在该如何是好?是让他继续睡下去,还是该把他叫醒,祝他生日快乐?

哈拉德买了一只腕表,莎拉则为拉斯穆斯买了一双全新的手套,以及美国著名女歌手贝蒂·米勒的新唱片。上高中第一年,拉斯穆斯在阿尔维卡电影院看了《歌声泪痕》,从此迷上了贝蒂·米勒,如痴,如醉,如狂。

他们只能希望,这一切精心安排不要被昨晚那场无谓的争吵给毁了。莎拉和拉斯穆斯在争吵后彼此就没再说过话。他从房里将门反锁,最后莎拉只好上床睡觉。她毕竟也是人,也会累,也需要休息。

不过她还是为此辗转难眠了一整晚。

现在,咖啡已经煮好,早餐的三明治已端上桌,刚烤好的丹麦酥皮点心热腾腾地摆在桌上。每次家里有人过生日,都一定会吃酥皮点心。哈拉德在一旁起音,试唱着生日快乐歌。

莎拉手上端着装有蛋糕、点心与咖啡的小托盘,走在前面,哈拉德拿着礼物走在后面。在这个家里,永远只有两人组成这短短的庆生游行队伍,永远由莎拉走在前面担任领队与指挥,哈拉德走在后面充当后卫仪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