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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队的狗看起来很累。翠克西同情这些可怜的小东西。她跟它们走同样的路程,一路坐在雪地摩托车后座,结果还差点没命,而它们还要赤脚光着身子在雪地上奔跑,那是什么感觉?她瞟兽医一眼,他会留心警戒着,以防最后一个雪橇手进来的,不是吗?她离开狗队去一排胶合板储物柜那里。她把手伸进其中的一个,抓出一把狗食,走回爱斯基摩犬。她摊开手掌喂狗,它们狼吞虎咽时粗糙又温暖的舌头刺激着她的肌肤。

“天哪,”一个声音喊道,“你想害我被取消资格吗?”

一个戴着十二号码牌的雪橇手低头看着她。她瞟向她的夹板:芬·汉隆。

“你在喂我的狗!”

“对……对不起,”翠克西吞吞吐吐地说,“我以为……”

汉隆不理她,转身问兽医,“你的结论是?”

“它没事,但再跑下去就会出事。”兽医站起来,双手在外套上抹了抹。

雪橇手跪到一只狗旁边,揉揉它的两耳之间,然后松开它的缰绳。“我丢下它了。”他把颈绳交给翠克西。她握着颈绳,看汉隆重新调整曾经是裘诺的伙伴的缰绳,把雪橇拉直。“记录我的出发时间。”他命令道,接着踏上雪橇的滑板,握住环状把手。“好了。”他叫道,然后狗队往北方沿着河慢跑起来,在河岸上的观众的欢呼声中加快速度奔跑。

兽医收拾袋子。“我们让裘诺舒服一点。”他说。翠克西点头,拉着颈绳,开始牵着狗走向学校的建筑物。

“真是好笑。”兽医说。

她转身,他正站在河边一根打入草地的木桩前。“可是这里好冷……”她说。

“你也注意到了?把它系好,我去拿些草。”

翠克西把狗的颈绳扣到木桩上。兽医回来了,怀里抱着一些草。“你会惊讶这有多舒服。”他说。翠克西想到了她和威立共度的夜晚。

一小群观众突然振奋起来,他们指着地平线冰河消失的某个点。翠克西用她戴连指手套的手抓着夹板,看向远处针孔那么小的点。

“是埃德蒙!”一个尤皮克男孩大叫,“他到了!”

兽医站起来。“我去告诉卡尔。”他说。他留下翠克西一个人。

雪橇手穿着长及膝盖的白色连帽毛皮外套,他是六号。“停。”他叫,他的爱斯基摩狗儿们停下脚步,喘着气。最接近雪橇的一只狗在冰上蜷曲得像船首雕饰,闭上了眼睛。

小孩子涌到河岸来,拉雪橇手的外套。“亚历士·埃德蒙!亚历士·埃德蒙!”他们叫道,“你还记得你去年见过我吗?”

埃德蒙摆脱他们。“我必须弃权。”他对翠克西说。

“嗯,好。”她回答,怀疑他为什么要声明大家都知道的事。埃德蒙从她手里拿走夹板,在他的名字上面画一条线,又交还给她。他从雪橇的篮子里拉出睡袋,一个尤皮克族的老人露了出来,他散发出浓烈的酒味,边打呼边打颤。“我在路上发现了他。他一定是在暴风雪中昏迷了。我昨晚嘴对嘴给他做人工呼吸,他才重新呼吸了,天气太糟,不能送他去贝瑟尔医疗中心。这里是最近的检查站……有人能帮我把他抬进里面吗?”

在翠克西跑去学校找人之前,卡尔和其他义工匆匆赶到河边。“哇噻,”卡尔看着醉汉说,“你可能救了他的命。”

“无论如何都值得。”埃德蒙回答。

翠克西看着义工把老人拖出雪橇,抬进学校。旁边的人用夹着英语的尤皮克语讲话,翠克西能捕捉到一些句子:埃德蒙以前是个急救员……金古饶坦·约瑟夫该死的丢脸……应该付出代价。一个戴着猫头鹰形眼镜、长着小巧弓形唇的尤皮克女人走近翠克西。她倾身看夹板,指着划掉的埃德蒙的名字。“我赌了十块钱他会赢。”她抱怨道。

所有的狗队都经过了,观众们散去,朝威立的村子走去。翠克西好奇,威立是否和任何一个为埃德蒙欢呼的小孩子有亲戚关系。她想知道他回家后在做什么。像她在家里时那样,倒酒或柳橙汁?洗澡?躺到他的床上想她?

就像所有的活动都来得那么突然一样,散场后河岸上一下子空无一人。翠克西看向北方,芬·汉隆和他的狗队早已淡出视野。她看向南方,可她看不出她和威立来时的路了。太阳几乎爬到她头顶了,冰面微融,她想辨认白色冰原上的踪迹,但看得眼睛灼痛。

翠克西坐到裘诺旁边的枯草上,用她戴手套的手轻挠它的头。这是只哈士奇,它抬起头,用一只棕色一只蓝色的眼睛看着她,它喘气的时候,看起来好像在微笑。翠克西想象当一只雪橇狗的感觉,必须做好分内的工作,否则就会被抛弃。那是什么滋味?她想象在一块陌生的土地上靠自己的直觉来知道你来自哪里和要去哪里之间的差异。

冬天河流结冰以后,都会有公路号码。任何时候你都会看到老旧的卡车和雪橇队在冰上奔驰,没有特定的方向和平行的路线。和大部分的尤皮克族爱斯基摩人一样,尼尔森不戴安全帽或防风镜。丹尼尔骑着老人的雪地摩托车,为了抵御寒风,他必须低下身尽可能接近透明的挡风板。劳拉坐在他后面,脸贴在他的外套上。

冰河中央有一辆停着的白色卡车。丹尼尔放缓速度,他可以感觉到劳拉放松了下来。她虽然没抱怨,但她一定冷死了。“这里一定是个检查站。”他说。他下了摩托车,大腿似乎仍能感觉到引擎的震动。

一个编着细发辫的白人女人摇下驾驶座的车窗。“蒙上帝爱怜,金古饶坦·约瑟夫在一户人家的后院昏过去了。”

金古饶坦在尤皮克语里头是“太迟”的意思。丹尼尔拉下围着他脖子和嘴巴的颈套。“我想你认错人了。”他说,然后觉得他认识卡车里的女人。“黛西?”他迟疑地问。

当丹尼尔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他们叫她“疯狂的黛西”,她以前驾着雪橇东奔西跑,负责给原住民的村子送信。她皱起眉:“你到底是谁啊?”

“丹尼尔·史东,”他说,“安奈特·史东的儿子。”

“安奈特的小孩不是叫那个名字。他叫……”

“华斯。”丹尼尔帮她说完。

黛西挠挠头皮:“你不是气得离开这里,因为……”

“没有,”丹尼尔撒谎,“我只是离开去上大学。”大家都知道疯狂的黛西在六十年代追随迷幻大师提摩西·李雷吸食迷幻药,所以她的脑袋有部分功能坏了。“你有没有刚好看到一辆雪地摩托车经过,上面坐了一个白人女孩和一个尤皮克男孩?”

“今天早上吗?”

“是的。”

黛西摇头。“没有,抱歉。”她指了指卡车后面。“你要进来暖和一下吗?我有咖啡和士力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