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奎尔梯的那笔生意——是的,他想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别克先生可能之前没跟老奎尔梯说什么,不过当他听说朱利安向哈里·莱利泼酒的事情后,他可能马上就去了奎尔梯家里,做成了那笔买卖。别克先生是个买卖高手,他知道怎么处理这样的情况。朱利安也很不愿意失去这笔单子,不管人们怎么嘲笑那件事情,只要能把这辆车卖到殡仪员那里,就算完成了一个绝好的广告。殡仪员总是保持最好的车况,让车又黑又亮,闪着光泽而且无比干净。朱利安从自己的反应中得知这一点,因为他经常在想,如果人必有一死的话,那么可以坐在奎尔梯最豪华的灵车里开向墓地,后面还跟着保养完好的斯图特贝克轿车,那也算不错了。

不管什么时候听到《圣詹姆士养老院》的曲调,他都会想起老奎尔梯。更何况这笔买卖可以用现金支付。如果做成的话,很容易就能拿到钱。自然不能失去这笔单子。他琢磨着哈里·莱利是否已经开始工作了。哈里非常有钱,掌握投资项目和股份是他的全职工作,另外他还十分了解别人生意的进展,所以可能就是他知道老奎尔梯考虑买凯迪拉克的事。这的确是他会知道的事。毕竟,他为什么不知道?去年夏天他还借给朱利安20000美元,不论哈里有多少钱,这都是一笔不菲的借款。不管哈里对朱利安的生意怎么感兴趣都很正常。

20000美元!看在上帝的分上,为什么他当初会要了这么多?他非常清楚自己为什么要了这么多:那个时候他需要10000美元,不过他猜想既然都借了,或许还能用这笔钱再赚一笔。10000美金花掉得很快,尽管去年夏天的劳动力和建筑原料都很便宜,建造建筑内的斜式车道就花了大约8000美元,他已经计算过,如此一来就会减少电梯的使用,从而每年能省下一大笔电费。不过到目前为止这并没有产生太大的区别,如果真有区别的话。

事实上,如果有人评论说修建车道是个很糟糕的工程,朱利安也不会花太多时间去争论。还买了其他什么东西?对,还有两辆三轮摩托车,购买摩托车是因为维修工可以骑着它们到很多地方,比如说,戴维斯的车库,把摩托车挂在戴维斯的凯迪拉克车的某个小玩意上,然后驱车回到吉布斯维尔凯迪拉克机动车公司进行服务或者维修。这是另外一个试图节省支出的想法,不过这个节源,朱利安现在非常确定,已经失败了。为什么要用两辆摩托车呢?一辆就足够了,远远够了。还有树木,那些葱郁高大的树木。路过它们的时候,朱利安总是打算对它们视而不见,不过现在他又想起了它们。这些树已经扎根于路边的那片草地上了,价值766美元45分,其中包括运输和种植的费用。

虽然知道那些树的详细价格,但是朱利安仍是说不上来名字。在“美丽城市”吃过午餐之后,酒足饭饱、感觉非常惬意的朱利安便把它们买了下来。吉布斯维尔凯迪拉克机动车公司现在的所在地在很久以前种着大片的树木,路边也种满了树,不过现在都被砍掉了。有一天,朱利安去“美丽城市”用午餐的时候,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并说了些关于树的事,还有他们以前为住宅区做的贡献——朱利安的车库正好就在住宅区。更巧的是,午餐的时候正好有个在苗圃工作的男人,于是朱利安签下了这笔买卖。这笔交易差不多就花掉了那额外的10000美元。

另外的10000美元就这样花出去了,包括那些账单、薪水等等实际的支出。

路德盘算的另外一笔账是正确的:爱德·查雷是个很好的客户。“我也是查雷的一个好客户。”朱利安提醒自己,“不过他表现得比我好。”要采取些行动缓和与查雷的关系,不过他觉得目前最明智的做法就是别轻举妄动。没错,昨晚他是把事情搞砸了:爱德·查雷对他很伤心,卡罗琳——他现在不想提起这个。他在工作,他努力只想那些与生意有关的事。如果爱德·查雷真的受到了伤害——不过他不会的,他可不会朝车库扔菠萝。这里是吉布斯维尔,不是芝加哥。而且毕竟,英格里斯的名字在这个地方还是有些影响的。“不过,不是因为我的缘故。”朱利安小声嘟囔。

“不管怎样,得补上他的漏洞。”玛丽·凯伦说道。

“说什么,玛丽?”朱利安问她

“路德·佛列格勒,”她回答。“他加汽油的时候写了这些字条,但是永远也别想知道他说的是10加仑还是70加仑,你看他写的这些数字。”

“我觉得他不会写一张70加仑的纸条。一辆车装不了那么多汽油,”朱利安继续说。“而且,这用不着你头痛。让布鲁斯来操心这个吧。”

玛丽转过头看着他。“当然可以,不过你忘了。你告诉布鲁斯他周末可以回黎巴嫩。”她说话的样子似乎告诉别人,尽管受了不公平的对待,她也不会有什么反对意见。布鲁斯·雷查尔德法是公司的记账员,而且朱利安已经批准了他周末的假期。

“对了,我是让他回去了。嗯,我来吧。”

她把字条递给了他。像往常那样她又说对了,从上面根本看不出来路德写的是10还是70。“我们得写法文的数字7,”他说。“那样我们就可以辨别出来了。不过,我想我们可以试着把这个当作10加仑。他不会一次签上70加仑的。”

“好吧,我只是想看对数字。60加仑也值很多钱,我们不能就——”

“我明白,玛丽。你说得对。”她的声调让他觉得有些可怕,感觉就像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后被人教训的样子。这种感受已经很久没有了,仿佛孩童时代的事情:“—当我做了什么错事。”而且还不只是她的声调,她的姿势也是这样可怕,这种姿势并不少见。一连几个礼拜,可能好几个月,她一直就像别人,比如像学校老师要跟他讨论他的功课或者最近的表现。她是对的,而他是错的。她让他感觉自己像个小偷、一个好色之徒(尽管老天知道他从来没有调戏过她)、一个醉鬼、一个无业游民。她完全代表她的身份:固执、自以为是的德裔宾州人、路德教中产阶级。当他想起她的时候,当他感觉到她的存在的时候,当她非常明显地表现出自己代表的人群时,他就会想像这间小小的办公室突然一下子挤满了所有老实巴交的书记员、维修师、家庭主妇、礼拜日学校老师以及寡妇孤儿们的代表团——所有天主教街上的人们,他知道这些人暗地里都在恨他,甚至恨整个兰特尼格街上的人。他们可以为所欲为,比如私生子、乱伦、局部麻痹、婚后的兽性性交、虐待动物和儿童等;不过总体而言,他们所代表的是声誉良好的德裔宾州人的一致形象,以及那所隐含的或者应该隐含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