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3/7页)

当麦瑟尔穿好衣服来到警察局的时候,又有了更多的消息。一家房产公司的代理人从当地报纸上读到盗窃钞票案,给警察局拿来了两张五镑票子。这是一个准备购买住房的年轻女人给他的。他觉得这件事很奇怪,那个女人交了钱以后,就没有到公司去签署购房合同。

“这肯定是替他交火车票的那个女人,”督察说,“这个案子是他们俩一起做的。”

“教堂是怎么回事?”麦瑟尔问。

“一个女人说她大清早看见那个人从里面走出来。后来她回到家里(她早晨是到教堂去),看到报纸,就把这件事报告给了值勤的警察。以后这些教堂夜里都得锁上。”

“不要锁,要派人守着。”麦瑟尔说。他在铁炉子上烤着手,“让我同那个房产公司代理人谈谈吧。”

一个穿着尺寸加长的灯笼裤的人得意扬扬地从外面屋子走进来。“我叫格林。”这个人说。

“你能不能告诉我,格林先生,那个女孩子长得什么样子?”

“挺漂亮的一个小东西。”格林先生说。

“个子不高?还不到五英尺四英寸?”

“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刚才说小东西?”

“啊,”格林先生说,“那是一句称赞话。她说话挺随和。”

“浅颜色头发,还是深颜色?”

“啊,我可说不上来。我不注意女人的头发,两条腿挺漂亮。”

“举止有些奇怪吗?”

“不知道,我说不上。说话特别和气。同她开个玩笑她也不在乎。”

“那么你也没有注意她眼睛的颜色?”

“怎么说呢?眼睛我注意了。我看一个女孩子总是要看她眼睛的。她们爱让人瞧自己的眼睛。‘你用秋波向我敬酒’,你知道,有这么一句诗。这是我的第一步棋。从精神开始,你知道。”

“眼睛到底是什么颜色的?”

“绿色的,闪着金星。”

“她穿的是什么衣服?你注意了吗?”

“当然注意了。”格林先生的手在空中摆动了一下说,“一件黑衣服,料子很柔软。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帽子呢?草帽?”

“不是草帽。”

“毛毡的?”

“可能是某种毛毡。也是黑颜色的。我注意了。”

“要是再看见她,你认得出来吗?”

“当然认识,”格林先生说,“我看过的面孔从来不忘记。”

“好了,”麦瑟尔说,“你可以走了。以后我们也许还要你来认一认这个人。这两张钞票留在这儿吧。”

“但是,”格林说,“票子是真的。这是公司的。”

“你可以当作房子还没有出手。”

“我把车站的收票员也找来了,”督察说,“当然了,对咱们有帮助的事他一件也记不起来了。在小说里,人们总是记得一件什么事,但是在现实生活里,他们只能告诉你她穿的是一件深颜色的衣服或者浅颜色的衣服。”

“你派没派人去看看那幢房子?刚才那个人就是那么说的?真奇怪。她一定一下火车就奔那幢房子去了。为什么呀?为什么要假装买那幢房子,把偷来的钞票付给他?”

“看样子她千方百计不想叫另外那个人把房买到手。倒仿佛她有什么东西藏在里面似的。”

“你们的人得好好把那地方搜查一遍,连针尖大的地方也别放过。当然了,什么也不会找到的。如果还有东西在里面,她会再次露面签订购房契约的。”

“不,她害怕了,”督察说,“怕他们发现票子是偷来的。”

“你知道,”麦瑟尔说,“我对这个案子不怎么感兴趣。不是什么大事情。因为欧洲的那些笨蛋把一个凶手放走,全世界要打起一场大仗来,咱们却在这儿追捕一个小蟊贼!但是现在我却放不下了。这件案子有些离奇。我告诉过你,我们的头儿怎么说莱文来着吗?他说他在开辟一条途径。直到现在为止,他一直走在咱们前头。我看看收票员都说了些什么?”

“什么要紧的都没有。”

“我不同意,长官。”麦瑟尔说,这时候督察把收票员的证词从档案里翻出来,放在办公桌上,“书上说的还是对的,一般说来,人们总还记得一件什么事。要是什么都不记得,那反倒奇怪了。只有幽灵才任何痕迹都不留。就连那个房地产代理人也还记得那女人眼睛的颜色。”

“但也可能记得不对,”督察说,“给你,这是证词。他就记得她拿着两个手提包。当然了,这也是一件事,但这是无关紧要的事。”

“啊,从这件事上也还可以推测到些什么,”麦瑟尔说,“你说对不对?”在这位外地警官面前,他不愿意显露得过分聪明。他需要当地警察局同他配合。“她到这里来要待很长一段时间(女人们在一只手提箱里可以装不少东西),要不然她提的手提箱也许有一只是他的,那就是说,她要听那个人的吆喝。收票员说他对她挺不客气,叫她一个人拿重东西。这倒和莱文的性格相符。至于那个女的……”

“在黑帮小说里,”督察插嘴说,“这种女人叫伴当。”

“就这么叫吧,”麦瑟尔说,“这个伴当可能是个喜欢被人呼来喝去的。我猜想她一定摽着他不放,还挺贪心。要是她有点儿骨气的话,他就得替她拎着一个提包,不然她就把他的底给泄了。”

“我想,这个莱文一定是个心狠手辣的家伙,像所有那些黑帮一样。”

“一点儿不错,”麦瑟尔说,“也许这个女人就喜欢这种心狠手辣的人。也许这叫她感到紧张、兴奋。”

督察笑了笑:“你从那两只手提箱推断出不少事来,再念念这份证词就等于给我一张她的照片了。给你。可是那个收票员却什么也不记得了,连她穿着什么衣服也想不起来了。”

麦瑟尔开始看证词。他看得很慢,什么话也没有说,但是督察却注意到他的脸上流露出震骇和不能置信的神情。他说:“有什么不对头的吗?那里面没有什么特别的,是不是?”

“你刚才说我可以给你一张她的照片,”麦瑟尔说,他真的从自己的怀表壳子里取出一张照片来,“这就是,长官。你最好把它散发给所有警察所和报社。”

“可是那份证词里没有什么啊!”督察说。

“每个人都记得一点儿东西。这不是你能够发现的。这件案子我好像掌握了一点儿特别的情况,但是直到刚才我才知道。”

督察说:“那个收票员什么都不记得了,就想起来她拿着两只手提箱。”

“感谢上帝,他还记得两只手提箱,”麦瑟尔说,“也许这意味着……你看,他在这里说,他所以记住了她——他用的是记住这个词儿——一个原因是她是在诺维治唯一下车的妇女。我凑巧知道一个女人乘这次列车来。她是到这里的剧场来参加演出的。”